炎夏闷热难熬,没有杀虫措施的古时,更加苦不堪言。
白竹躺再床上左右翻滚,始终没找到舒适的睡姿,而魔爪之下的皮肤已经泛红,有些微微出血的迹象。
原来齐王府也没想象中那么好,驱虫都不晓得搞一下。
好怀念从前啊!
抓挠皮肤的声响愈来愈大,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起,白竹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屋内丢去,却不料歪打正着,敲中了个贼。
“救——”
刚脱出半个字,白竹的嘴巴便让人捂了个严严实实。
“嘘。”贼人做了个禁声的姿势。黑布遮面,他只留下一双狭长的眸,借着月亮发出粼粼微光,湿漉漉的,像入秋的清晨,白竹被他看得生出些许凉意。
这位行走的空调大哥你又谁啊?白竹心里一阵唉声怨气。齐王府的安保工作不太行,日后有待加强。
那贼人凑近,下巴靠在白竹肩上,鼻尖隐约碰到了她的发丝。
淦,还是采花贼!
白竹小心脏砰砰一顿猛跳,两辈子的清白没让顾寒月夺了去,今天不会交代在这儿吧?在古代没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那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呢?
“唔。。。。。。”大哥你别轻举妄动,我是齐王府的人,齐淮本他很有钱。
“唔。。。。。。”你放过我,我可以帮你赚很多钱,干一票吃一辈子的那种,从此你就可以金盆洗手,游走于江湖间,过快意人生的日子!
咿咿呀呀的声音从指缝中泄出,可惜大哥并不识哑语,自然也不明白她所表达的含义。
“闭嘴吧你!”
贼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凶恶程度堪比街边大狼狗,弱小如瘦鸡的白竹又是一哆嗦。
这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他是受命前来,不好与白竹多周旋,尽快收工复命的好。
贼人将手绕到白竹身后,寒光乍闪,指尖匕首收回时,一缕青丝落在掌心。贼人翻手又是一击,手刀带风朝着白竹细嫩的脖颈砍去,人,随即倒下。
把人放平,被子一扬将人盖住,这是老大交代的。
贼人借光瞄了眼手里的物件,下手,貌似狠了点啊。
还没睡到公鸡打鸣,白竹就被被子闷醒了。
“伍德。”她冲着门口叫人,声音激昂,气势汹汹,像是约架的大黄狗,让人退避三舍,生怕被误伤平白无故染了疯狗病。
门外的小宫女攥紧衣袖,脚步虚浮散碎,她犹豫再三,最后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白。。。白小姐。”元清声音极小,如蚊虫哼鸣,“您叫我元清便可。我家主子说,伍德毕竟是男儿体貌,近身伺候多有不便,所以唤了奴婢来。”
嗯?
白竹扶着床榻边坐起,闯进眼中,是位身着浅黄衫裙的女婢,眉眼低垂,乖巧可人;不算瘦小,肉乎乎的,透着点萌态。
齐王当真贴心,她也觉得伍德贴身侍奉怪怪的。
“你家主子呢?”白竹语气有所缓和,降了几个度。她不是有气随便撒的人,对面可是位娇滴滴的大姑娘,别回头再给人吓哭了。
“在竹风亭等您共进早餐。”
齐淮本见到白竹时,她还是满脸气呼呼的表情。
梳妆她特意了嘱咐元清,要求挽个松松散散的发髻,把惨遭断头的那缕头发垂下,方便供人取证。
某人心虚,眼神左右漂移,试图用轻松的问候打破尴尬:“白小姐,今天的太阳可真大!”
白竹抬头望天,眼神黯淡。
“云息大人,乌云盖日也算太阳不错的话,七月飘雪岂不是人间常事?”从方才的问候中,不难证实她的猜测,昨天的贼人果真面熟的很啊。
被受害人噎了一句,陆云息无话可接。这张嘴,早点寻个封条贴上的好。
“大早起的,街坊邻居还以为齐王府走水了。”背后主犯半点慌乱未现,反倒气定神闲地盛了碗粥推到她面前,“尝尝吧。”
冷宫是什么地方?就算伍德在太后宫中的小厨房学过一段时日,那也比不得王府里的吃食。
白竹眼珠子渐渐染上绿光,视觉神经传输感官给大脑,胃和口水也给出了很没尊严的反应——她不仅馋,她还很饿。
面前的玉碗中,熬成小颗粒的白米被浓郁的汤汁浸成浅浅的黄绿色,鲜甜的香气萦绕碗沿,勾引着白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端起玉碗,白竹先是小心舀了一勺,放在嘴边缓缓吹凉,随后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冰糖荷叶粥,清新去火的。”
“所以齐王不准备给我个解释吗?”
齐淮本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刚刚被饥饿感压制下去的火气,重新燃烧,幸好白竹脑瓜顶没开洞,不然始作俑者们一定会观赏到人体冒烟的奇幻景观。
“入府流程,图个吉利。”
“昨天卡鱼刺也就罢了,您家欢迎新成员入住的方式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山坟地给您出了多少赞助费?”
她头发还短了一截呢!
“白小姐莫不是想回宫?齐某不介意把前因后果书写成折子,递到圣上和太后手里去。”据齐淮本对白竹的了解程度,早料到了她会有话直说。但不妨事,有小辫子抓在手里,怕什么。
好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夸赞齐淮本见义勇为的好听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去,就被白竹强行消融在喉咙里。
行,你真棒!
白竹咬牙,对齐淮本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元清,给我再盛一碗冰糖荷叶粥。”
高墙内。
身着华服的男人褪去光鲜,捧着一杯茶,倚在窗口望着月光。
“伍财。”他叫来在门外待命的小太监,轻轻问道:“至今日,白答应已经在齐王府入住半月,陆云息那边可有异动?”
顾寒月对齐淮本的为人深信不疑,倒是前些时候听伍财提起陆云息的种种反应,心中略有不快。
哪怕从未召幸,白竹亦是他后宫中一人,岂是旁人随意觊觎的。
“回圣上,家兄说自进入齐王府,齐王便将他指派到了前厅干些轻快活,服侍在白小主身侧的,是位名唤元清的小侍女。”伍财联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从前未曾挂怀过白小主,如今看来,圣上对其还有几分情谊在,不然怎么隔三差五就问一回呢。
像是参透了伍财的想法,顾寒月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呵斥道:“后宫佳丽无数,个个善文能舞,朕岂会被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牵动情丝。”
“不过是担心她罢了。”
最后这句,顾寒月说的极小声,若不仔细分辨,与风声略过并无区别。
他承认,她是有些不同,比那些王孙贵族的大家小姐生动多了。若有一人肯抛开荣华家族兴旺与他长相厮守,是幸事。
“圣上,起风了。”
丝丝清凉吹进内室,骚动着顾寒月心尖上的弦。有风的夜,烦躁感却愈加明显。
“爷,白小姐带来的宫人,趁着夜色又放出了一只信鸽,被我中途截下了。”黑衣男子拉下面罩,朝着主子炫耀自己的劳动成功。
这下可以将功补过了吧?
回想心酸往事,明明是替爷出动,最后却因为下手过于利索被训斥,不就一缕发丝吗,日后多吃黑芝麻,养养就好了,王府又不缺这一点补品。
齐淮本定睛瞧着陆云息,神色无比犀利,如锋利匕首狠狠剜着他的皮肉,比万蚁啃噬还要痛苦千倍。
“鸽子不能吃,等下它还有任务。”
那是不是任务完成就能炖鸽子煲了?陆云息很庆幸这次及时捂住了嘴,没给自己找麻烦。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回家种地,爷的幸福还需要他出力呢!
伸手,齐淮本不再跟他废话。
鸽子腿上的红线被解开,小纸条也落在男人的手中。
【弟亲启:
白答应近三日活动如下:逗鸟,遛弯,吃东西,摘花,戏水,吃东西,和婢女打闹,砸王府新置办的花瓶,背地骂王爷变态之后吃东西泄愤,还把王爷最喜欢的锦鲤扔锅里炖了。】
第一张结束,凑在旁边悄悄窥探内容的陆云息黑了黑脸,眼睛往齐淮本脸上使劲撇着,尝试捕捉主子的情绪。
白小姐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吃爷的用爷的,损爷难道利己吗?
脖颈生凉,陆云息突然有些怂。爷若生气,他今天必定生死难测。
“不敢看就出去候命。”齐淮本冷漠如斯,唇齿相碰,字里行间带着股煞气,仿佛得到一张寒冬体验卡,使用要求为赤裸上身。
脚下生风,陆云息很是识趣,脚踩风火轮一般窜出去。
看来这个令人挂怀的下属需要回炉重造了。
齐淮本收起白竹的“罪状”,布满青筋的手险些把第二张薄薄的宣纸揉碎。
【圣上点名的人,我时时都有留心其异常。】
看到这儿,齐淮本不免眉头紧皱,按道理,顾寒月信任于他才会将白竹这个烫手山芋递过来,怎还叫人留心他府里的事呢?
【据我小心观察认真探究,白答应在几日前突然有一缕青丝断了一截,她自己也气急了,反观那人,竟有些得意,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时时探寻主人家私事,得寻个时候把这位忠仆送去看大门。
齐淮本深呼一口气,压住额头暴怒的青筋,忍着满腔火气,将小纸条最后一行内容看完。
【据我分析,云息大人确实对白答应有意,转告圣上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阻止,不让皇室子弟蒙羞!】
哦,原来是调查陆云息啊,那没事了。
陆云息再进到书房的时候,齐淮本的戾气已尽数散去,脸上挂着浅笑,心情很是愉悦,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不过奇怪的是,他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
祸从口出是陆云息总结出的快死经验,饶是爷没有情绪化,他也不敢张口就说。
“找人仿照字迹写一份,送去宫中。”
随着陆云息的背影消失,齐淮本再次陷入沉思。
虽顾寒月调查的人不是他,但仍不能够放松警惕。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肯放下面子关注一个已出宫的答应,此事绝不寻常。
莫不是,他也动心了?
睡得香一号种子选手白竹此时正准备约周公推牌九,今天砸了齐王的琉璃灯,她快乐的不得了,听说那中看的玩意儿是异国进贡来的,京内唯此一盏。
这么好的东西,落在齐王八手里多少有点可惜。
她隐约记得,高冷全能的大佬也很喜欢五彩斑斓的灯,如果有幸能回去,她得带点古文物给大佬做纪念品。
说不定还能趁机表个白,抱紧永不跌落的大腿。
博览群灯这个事,宜早不宜晚,不如明天就开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