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在书房,奴婢还有些事务在身,就不陪您进去了。”
小太监扶身,算是告辞。
今日值休,除非要紧公事,一般情况顾寒月不会特地传召进宫,莫非边境有了动乱?
未耽误分毫,清风从齐淮本脚下穿过,将他送至顾寒月的书房。
“见过圣上。”他打直了双臂,抱拳向前推去,微微颔首,行了臣礼。
顾寒月未曾开口。
毛笔在雪白的纸上劲舞,透着青筋的手覆海移山,直至笔尖的动物毛须被蹂躏的不成笔样,他才堪堪停手。
面带愠色,似笑非笑,顾寒月用从未有过的神色盯住他。
“你作何解释?”
“臣无话可说。”齐淮本仍是微笑着。
自事情开始的那刻起,他就已经考虑过,纸,是保不住火的。
迟早有一日会东窗事发,只是未曾料到事迹败露的如此之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
她,进过宫,是答应,是圣上的人。
而他,是臣,是圣上钦点护驾有功的臣。
在封建王朝,一人统治天下太平的年代,他们谁也做不了各自的主。
“知罪?”
耳边响起顾寒月嘲讽却时不时溢出浅笑的声音,齐淮本好看的眉头忽地拧紧,然后又慢慢舒展开来。
“臣坦白,望圣上从宽。”
顾寒月哪里是怒,分明是为了套话,刻意板着脸,绷起声音做戏。
隐忍笑声,也是难为他了。
这么快就被识破,顾寒月显然是不高兴,兴奋程度陡然下降,像狂奔在田野间的狗子忽然被主人套上了绳索。
“无趣。”
扔掉手里的毛笔,他凑到齐淮本身前,悄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孩童般的天真气挂在脸上,全无平日里帝王的威严。
齐淮本在脑海里编排了许多初见的场景,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大概,上辈子吧。”
他是个严谨的人。
嗤了一声,顾寒月迈着骄傲的小碎步,绕着他飘了一圈,“齐王多大的人了,还学话本先生那套,有失严谨作风啊。”
“不过你也是,如此大事,竟将朕蒙在鼓中。早些坦白多好,朕还能替你给齐王妃备上厚礼。”
到时候,齐王和齐王妃一家子全是护驾有功的忠贞之士,千古佳话榜上有名,也好让后人有个榜样。
虽然女主人公是白竹,他有些些的不情愿,可若能造福一方百姓,郡王的心又值几两重呢?
“不急。”齐淮本神复以往,只是唇边的笑意深了几许,眸中闪着光,仿若璀璨星河。
他的小弟,还没准备好。
“放这儿好看吗?”元清举起从灯会带来的新朋友,挪一步就问一遍。
不是她事多,这屋里原本就已经布置妥当,花木,灯盏,纱幔,桌椅,无一多余。现下多了盏灯,倒叫她为难了。
白竹半倚在榻上,手里捧着话本微微抬眸,“别折腾了,收到柜子里。”
“哦,对了,记得防虫防潮。”
白竹垂下眼帘,盯着话本出神。
眼神扫过之处,文字被赋予鲜活的生命,变成影视剧片段,拼了命往白竹眼眶里挤。
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齐淮本那厮的存在好似招人烦的蚊虫,即便你瞧不见,他亦嗡鸣不断,无孔不入。
灯会场景历历在目,睁眼闭眼之间,那段过往不停地勾着食指,引她回想。
低沉诱惑的嗓音,唇畔扬起的坏笑,还有他拂过,留在手指关节处的温度。
白竹的手不自觉靠近唇边,用柔软的嫩肉感受那早已消散的余温。潜意识作祟,她竟尝出了茶香。
是齐淮本昨日混着清露反复熬煮的茉莉新茶。
有些魔怔,她呆坐在榻上愣了很久,直到一声清脆将她唤醒。
“小姐,书拿反了。”
一整天时间,齐淮本都没有再见到他喜欢抱大腿的小弟。
“白小姐呢?”齐淮本用骨骼分明的手指架起竹筷,没一会儿又放下。
饭桌少了人,他胃口骤减。
询问过陆云息,他也只是耸耸肩,一脸茫然。
莫不是病了?
尽职尽责的上司认为,关心员工的身体状况,也是敬业的标准之一。所以他即刻夺过干饭人陆云息手里的饭碗,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上门探病。
“爷,我今天脑门贼亮,和你一起探病不合适吧。”
“正好屋里暗,派的上用场。”
油灯在兰花罩子里燃的噼啪响,像是高级餐厅都会配备的小提琴乐队,企盼顾客能伴着舒缓的音乐愉快进食。
八珍玉食摆满桌,白竹看着色泽诱人的肴馔,却是半点动筷的欲望都没有。
“尝尝。”齐淮本玩起基建游戏,在白竹的碗里堆了座食物山出来,“云息没舍得吃,你别辜负他的好意。”
真的是他舍不得吃吗?
陆云息欲哭无泪,强忍心中伤痛,脸上写满: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王爷和白小姐终成眷属,不然往后的风吹草动,冲锋陷阵绝对有他一个。
他不想做别人爱情里的配角!
“白小姐,我最喜欢吃荷叶鸡了,今日全都留给你,你就尝尝吧。”陆云息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融合他的话,产生了巧妙的化学反应。
这个俊美的男人,居然会因为一只荷叶鸡,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活像只棉花糖化在水里,绝望又无助的小浣熊。
白竹撕下拇指大小的鸡肉条,象征性尝了一下。
口中霎时间充满荷叶的清香气息,肉质滑嫩,不柴不生,可见掌勺之人对火候的极致把控。
难怪陆云息会馋成这个熊样。
“我饱了,还望云息大人不嫌弃。”白竹端起磁盘,双手奉上,不愿夺人所好。
接过盘子,收到指令,陆云息走之前还把屋里的人轮流叫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被暖黄色光芒包裹住的两人,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
“你躲我?”
齐淮本没了顾忌,坐到她的身侧。他的衣摆有些宽大,时不时会碰到女人的裙角。
“没有。”白竹否认。
男人独具的气息蛮横地钻进她的鼻腔,来势凶猛,她被压制的喘不过气。
眼珠子在眼眶里胡乱打转,白竹悄悄向旁边倾斜身子,想要把两人的距离的更大,好让自己轻松一些。
“那便是病了。”
“是。”
一时半刻找不到别的好借口,白竹只得先应下。
齐淮本计谋得逞,笑的春分得意,“本王刚习了医术,不如白小姐帮我练练手吧。”旁边的人还没回答,他一把将玉腕扯过,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模有样练起了把脉。
“脉象浮躁,频率过快。”
白竹只觉脸庞发烫,哪有心思管他说什么。
“术业有专攻,齐王还是专心治理朝政的好。”
白嫩的肌肤上,被男人灼热的指尖烫出浅粉色的指痕,白竹急急收了玉腕。
“依本王愚见,白小姐身体没病。”
他不仅不慢,深沉的嗓音独具诱惑,变成丘比特的弓箭,朝目标射去。
“白小姐乃是心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