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黎明,黎明出生,爸爸图省事,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我家往上数十几代,跟《本草纲目》作者李时珍沾点亲戚,但祖先大多都是没文化的采药人,顶多用个土方子,治些常见病,只是到了爷爷这一代,才悟了些医理,能真正给人辨证论治。
随着改革开放洪流席卷全国,中药行业也卷入市场,开始产业化种植、生产、出售,采药人这个行业逐渐被历史淘汰,越来越少的人去从事这个高危行业。父亲压根不会看病,年轻时候也跟随爷爷行走于山河大川之间,靠采药为生,挣了不少钱,改革开放后,爸爸看准时机,投资了自己的中药材生意,事实证明,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如今父亲的生意如日中天。
稍微通晓事理后我就对中医有了浓厚的兴趣,加上学习爷爷的医案,在考上中医大学之前,我的诊病水平已经不在我们老师之下。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无证行医那就是犯法,我也只能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读完大学。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学院那种被限制的感觉,毕业之后,知难而退,回到小县城,过起我的闲云野鹤般闲散生活。
回到家乡,父亲给我投资开办了中医门诊。俗话说“若无三年粮,勿可做中医”,中医是个熬人的营生,任凭你本事再大,年纪轻轻,初到乍来,就是没人相信。我也一样,只是到今年门诊才稍有起色,勉强能养活自己。
我们一家人都是自由散漫的性格,当时官府召集民间中医去当大学教授,爷爷死活不去,他说自己懒散惯了,受不得管教,还是抓紧时间多给老百姓看几个病吧。
父亲早就当了甩手掌柜,生意都让手底下的人管着,他自己呢,天天往我小叔茶馆里一泡,好不快活,让我心灵有丝丝慰藉的是老爸每天能给我准备好三餐,于是我一天忙碌之后,还能回家吃口热乎饭。
西边云彩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整个世界都被夕阳映成红色。
天色不早了,我合上爷爷笔记,心里诧异,老爸今天咋没打电话催我回家吃饭呢?
收拾完手头的东西,给诊所落了闸,锁好大门,开着我的白色高尔夫,往家里走去。
车开到小区门口,我看到两个外国人站在门口,是两个白人,好像在等待什么。
小县城见到外国人挺稀奇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把车停好,从地下车库出来,迎面碰上同楼的陈叔叔。
陈叔叔跟我爸差不多岁数,身体发福得厉害,整天混迹酒场饭局之中。
“陈叔,这么晚还出去啊?”我冲陈叔打招呼。
“可不是嘛,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他说话有些无力。
走到陈叔身边的瞬间,我往他脸上一扫,就见他面目发黄,脖子上有一块蜘蛛样的红色淤血块,而且右手频频抚摸肝区。
中医的黄疸病,就是面色发黄。其病机是肝受病,伤及脾,脾应五色中的黄色,所以会出现面目发黄的症状,但本质还是肝的问题,再加上蜘蛛痣,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有肝病!
“陈叔!”我大叫,凭直觉我看出他已经在病危的边缘,如果今天晚上他再去喝酒,恐怕会出大乱子。
“怎么了,小明?”陈叔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您今儿个晚上可千万不能再去喝酒了!”
“为什不能去?”陈叔叔脸上露出嘲讽我的笑容。
“喝酒伤身体,你今天不能去啊。”我继续劝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你个毛头小子,半只脚的郎中,哈哈哈。”陈叔笑了起来,“我没事,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们医生啊就是喜欢吓唬人,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现在就有慢性肝炎!”
陈叔明显一愣,“嘿!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从我身边一过,就知道我这几天有慢性肝炎,神了!”
“这不是儿戏,陈叔,这几天就别去喝酒了。”我看有门儿,急忙顺水推舟,继续劝他。
“哎,我也不想去啊,这两天肚子疼得要命,吃不下饭,可是领导让陪酒,我怎么能不去呢?”陈叔叔摇摇头,语气无奈。
我上前抓住陈叔叔手腕,给他简易把脉,一摸之下,我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脉象气血散乱,再不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我打赌你十分钟之内身体必定出问题!你给我十分钟时间,如果没事你就去!”看着他执迷不悟,我语气坚定地说。
“你小子吹牛比不打草稿啊。”陈叔叔不屑地笑笑,但是看我这个严肃的样子,可能也有点害怕,“行,我就给你十分钟,看看你医术行不行。”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我判断没错,不出十分钟他就会腹痛难耐。
这时,我从前面玻璃反光里看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一身西服,脸上有条刀疤,一直观察着我这个方向。
看这人的气质,不像什么好人,但是给人很踏实的感觉。也明显不是专业间谍,因为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我有点纳闷,想起刚才那两个外国人,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张。
十分钟很快过去,陈叔叔安然无恙地站起来,“怎么样,我说没事吧,你小子还嫩了点,哈哈哈。”
我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判断失误,可是脉象上明明表示他即将大病啊。
陈叔叔冲我挥挥手,走了。
我也摇摇头,很无奈,就当自己判断错了吧。
突然身后咚一声闷响,我听到一个人倒地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陈叔叔已经躺在地上,妈的,真被我说中了!没想到上来就这么严重,直接昏迷了!
我急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陈叔叔翻着白眼,手足像抽风一样震颤,完了,这是肝昏迷,稍微晚一步就来不及。
我急忙掏出手机,给打了120,又联系了陈叔叔的家属。
我给他做了必要的抢救,其实这种情况下我能做的微乎其微,只能尽力而为,还得等待120的抢救。
一家人过来对我感激涕零,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是职业病,顺手提醒叔叔一下。”
把陈叔叔送走,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回头看时,已经找不到那个西装刀疤男。
我耸耸肩,掏出手机,父亲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给我打,不正常啊,照平时,这个点我还没回家,父亲早就把我电话打爆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不禁有点害怕,又想起之前的外国人,还有那个刀疤西服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