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梵沉默良久，这才对十七皇子挤出了一个笑来：“殿下，论这心机，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么？”

十七皇子脸色稍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表面傲慢纨绔，看不上江州，但能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封锁华天楼查案，这便能看出陛下并不如常人所说了。”

十七皇子暗暗松了口气，又拿出扇子来扇：“那是小王我闲得没事干，随便查查案罢了。”

十七皇子与沈若梵到了楼底，只见一身着锦衣的男子从远处赶来，单膝跪地向十七皇子行了礼。

沈若梵一眼便认出，这是不久前从十七皇子的马车旁下来的，那个手拿金色令牌的侍卫。

这侍卫看到沈若梵，询问地看向十七皇子。十七皇子点了点头，他方才开口。

“陛下，小兰及耿奶奶已将事情说明。那害人之人十之八九是江州城北的一个叫翟德友的混混头子。”

十七皇子摇着他那扇子，看了一眼沈若梵，笑道：“正巧，刚刚欧阳小姐已将这翟德友摘出来了。她那仆从的速度比你的人还快，自己反思去吧，负雪。”

负雪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沈若梵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他起身，继续道：“殿下，这案件其中的内情耿奶奶也与我说清楚了。”

“耿奶奶的大儿子早夭，只有二儿子中了秀才在外做小官，将自己的孙女小兰交由耿奶奶抚养。”

“不久前，二儿子回来找耿奶奶为仅有十五岁的小兰定下了婚事，对象是住在北方的一个四十余岁的秀才。耿奶奶当然不肯，二儿子便去威胁小兰，却不想小兰也抵死不从。”

“二儿子早已答应下去，此刻拒绝里外不是人，怒火中烧，便雇了住在江州南边的混子翟德友。”

“小兰与耿奶奶住在一起，只靠耿奶奶的团子店谋生，通常几天都吃不上肉。翟德友骗她只要同他来了夜市，就能给耿奶奶带二斤肉回去。”

“却不想这翟德友干出这等不是人的事，将小兰带上了华天楼，要将她活生生摔死！”

负雪越说越激动，此刻已双拳紧握。十七皇子的脸色也不太好，将他那扇子一合，收在了袖口。

“殿下，这推人之人究竟是不是翟德友，我们是断定不了的，详细还需请江州的判官来定。”沈若梵开口提醒道。

十七皇子听到这话，恍然回神，将本想握拳的手松了开来。

若不是魏法在上，他此刻真是想大手一挥，将耿奶奶的二儿子和翟德友抓回他十七皇子府，直接动私刑了。

一个是中了秀才后便将女儿扔给老母，弃孝道于不顾，甚至还想将刚及笄的女儿送去老头家。

一个是收了黑心钱，便罔顾王法，要将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小女孩诱骗至华天楼，狠狠摔死。

在这二人心里，岂有道德，岂有王法！

但此事他的确无法插手。一来十七皇子并不是这江州的判官，二来他本身便势微，无法做到一手遮天，更不用说管南方的事了。

远处，明烛匆匆赶来，手上挂着不少包着团子的油纸包，想必是耿奶奶为了感谢她送来的团子。

碧霞将翟德友交与府衙的人，也回来了。

“天色已晚，民女便不多留，先告辞了。”沈若梵看二人赶来，便对十七皇子说。

十七皇子深深地看了沈若梵一眼，点了下头。

沈若梵行了礼便想转身离开，忽地想起了什么，对十七皇子笑了一下。

沈若梵本身便生了张明艳动人的脸，去掉平常装得弱不禁风的样子，此刻朱唇似樱，面色如桃，十七皇子看她笑得明艳，竟是愣住了。

这江州才女明明有如此美貌，却非要装成病怏怏的样子。她若是换一身红衣如此冲人笑，怕是要惹得万古明君为她拱手相让大好河山，寡欲圣僧为她破那清心戒律。

却不想这十七皇子口中的美妙佳人，说出的话能与她的气质相差万分：“对了，殿下，我姓沈，劳烦下次不要叫我欧阳小姐了。”

十七皇子愣了下，随即便急得耳朵泛红。

他从一开始就管这沈小姐叫欧阳小姐，她早不说晚不说，偏等着自己小厮在场时说，丢他的人！

碧霞憋笑憋得脸通红，拉着明烛向十七皇子行了礼，随着沈若梵离开了。

沈若梵走了一会，直到看不到十七皇子一干人，才开口道：“碧霞，你也不知帮你明烛姐姐拿点小包。她两只手怎么拿得下？”

碧霞撇撇嘴：“小姐，你自己也没拿啊。”

沈若梵一个大白眼翻给碧霞：“哪有小姐给仆从拿东西的？你自己没眼力见还赖上自家小姐了，”

碧霞好想也翻个白眼，但她不敢。

她知道自家小姐对她这样说话，便是有事要和明烛说，于是将明烛手里的团子接过自己往欧阳府走了。

走之前沈若梵还向她要了那素缨亮银扇。

沈若梵其实也没想对碧霞设防，但有些事，她到底是不方便听的。

她眼神稍暗，回头道：“明烛，你去送小兰回耿奶奶家，可有见到十七皇子身边那侍卫？”

明烛脚步稍顿，微微点了头。

她回忆片刻，表情里带了些嘲讽，道：“负雪果然同他主子一般愚笨，仅是十年便认不出我是谁了。”

“到底你们两个只见过一面，你那脸还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认不出你也正常。你也不见得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吧？”

“小姐，他耳边那道伤是我拿着银刀划出来的。皇家的人，明烛至死难忘。”

沈若梵淡然：“十七皇子是来江州做客的，你以后对待他们一定要有礼节，万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明烛的表情越发严肃，点了头。

“而且你说他们愚笨，倒也不见得。”

沈若梵缓缓展开手中的扇子，先是满意地欣赏了下这扇子的花纹，再伸手在刻在扇柄上的素缨花纹上按了一下，那另一端的扇柄便飞快地伸出一把利刃来。

沈若梵轻抚这利刃，忽得笑了。

“你瞧这扇子，精美无比又暗藏玄机。那十七皇子手上什么扇没有，偏生送我这么一个金贵的扇子。”

“小姐的意思是，十七皇子想借此表达自己的求贤之意？”

沈若梵失笑：“那可不敢当。只能说这睿舟与他那蠢笨的皇帝老儿不同，能看清所需的人才罢了。”

明珠闻言，眼中的戾气几乎隐藏不住，她双拳紧握，紧咬着牙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