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正在练剑。

剑气如虹。

攻势十分凌厉！

地上成排的蜡烛因此摇晃个不停。

剑剑大有直接致其于死地的样子。

整个人也是面目狰狞，眸冷若寒月。

因为李渊的话，仿佛正字字如刀的依旧出现在他的脑海，使得他无论怎样挥砍，也砍不掉因这些话而产生的烦闷之感。

大唐崇尚舞剑，且以此为乐。

而此时，长孙皇后倚立在殿门处，并没有对李世民的舞剑表现出多少欣赏的悦色，而是颇为心疼地看着。

“二郎！”

不知何时，她忍不住唤了一声。

剑势才渐渐化刚为柔。

李世民也开始停下舞剑的动作，收剑入鞘，满头是汗地走到长孙皇后面前来。

长孙皇后拿出绢帕揩拭着他两颊的汗珠子。

“你让人去传承乾和青雀来见朕。”

李世民则在这时候吩咐了一句。

在李世民看来，既然自己父皇不支持自己，自己倒是可以问问自己的儿子们，毕竟大唐的未来是他们的。

长孙皇后因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是！”

不一会儿。

李承乾和李泰就来了李世民这里。

李世民已换了身衣服，颇为严肃地坐在案前，问道：“朕且问你们，你们对窦客卿的罪是如何看的？”

李承乾先回道：“儿臣没有看法，一切听凭父皇旨令，但依儿臣之见，如今谕旨已下，就不当悔改，否则君威难立！”

李世民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了李泰。

李泰诧异地看了李承乾一眼，他没想到李承乾如此不仁，竟不为算是表兄弟的窦客卿说情。

李泰因此干脆跪了下来，且挤出泪水来：“父皇！您还是饶窦大夫死罪吧，他毕竟是皇祖母的侄孙啊！”

李世民依旧没有表情，只突然说道：“都退下吧。”

直到李承乾和李泰离开后，李世民才对长孙皇后说道：“虽说是亲兄弟，到底是悟性不同，也或许是教他们的人用心不一样。”

说着，李世民就起身道：“今晚朕没打算睡觉，朕还得去去崇儿那里！你自己先歇吧。”

“嗯！”

长孙皇后回了一句。

但在李世民即将离开时，长孙皇后突然喊道：“等等，二郎！”

“何事？”

李世民停下脚步问道。

长孙皇后则取出一编织精美的竹篮来，道：“这里面装的是千金碎香饼，你带给崇儿吃，就说是你自己买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能每次突然回家都不给自己孩子带点什么回去！”

李世民点了点头，接过了篮子。

……

“这饼子真香啊！父亲，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这个了？”

李崇打开竹篮后闻了闻，就赞叹起来，然后问了一句。

“回来时顺便买的。”

李世民淡淡地回道。

接着，李世民就给李崇说起了在朝堂上发生的事，甚至还说道：“我通过龙武卫的弟兄得知，陛下因为窦客卿这事还被太上皇叫了去，太上皇说他这样做对不起太穆皇后，我听说，陛下已经打算还是宽恕窦客卿。”

李崇听后惊愕地停下手中的饼，问：“父亲听到的是真的？”

李世民点头。

李崇沉默了一会儿。

“饼怎么不吃了？”

李世民问。

“不吃了！没心情吃！他李世民就是一个伪君子，十足的伪君子！不但虚伪还懦弱、自私！为自己的权力可以不顾孝道，如今却不能为了大唐军民的安危不顾孝道！”

李崇突然骂了起来。

李世民听李崇这样骂自己，直接懵了，都忘记了申饬他这样辱骂君上的行为。

“自己的兄弟都敢杀，如今一个世家子弟却不敢杀了，果然孩儿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他还是太在乎士大夫的看法，太想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因而宁肯不顾大唐的未来，不顾百姓的安危，不顾华夏利益，不要真正的盛世，也要在士大夫们面前得个好名声！我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恶心！”

李崇说着就做起呕吐状来。

“够了！”

李世民实在是忍不住了，脸热烘烘的，如果李崇不是他亲儿子，他差点就忍不住直接打死他。

因为李世民已经捏脚了拳头。

但李世民最终还是忍住了，道：“为父只是听说而已，又不是说陛下真的这样做，你就这样骂了起来，成什么样子，君臣之礼去哪了？！”

“我不过是在父亲你面前说几句而言，哪敢真的在外面这么说，我知道他李世民是君主，不能骂，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宽恕那姓窦的，但杀儿子肯定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这个我知道。”

李崇回了一句。

“你！也罢！为父跟你说，其实陛下也很难，很多事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世民说道。

“生而为人，什么不难？”

李崇抬起头问了一句，又问道：“怕难的话，干嘛要弑兄杀弟，夺这帝位？！”

“朝政改革从来就不是请客吃饭，哪里就那么容易，想让大唐江山永固，就得得罪那些腐蚀大唐的蛀虫！”

“而且他李世民现在有武将为了自己的生死利益支持他，连李靖都站在了他这一边，他又何必怕前怕后，刀都握在手里了，他还怕前怕后，只能说明他不是真心为了大唐，为了百姓，而只是想当一个可以和士大夫一起鱼肉百姓的皇帝，顺便被他们奉承着、吹捧着，留个好名声于后世！”

“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这种只顾讨好士大夫而得来的好名声掩盖不了对大唐基业的摧残！”

“再说，他真以为他这样做就能掩盖自己的罪孽？错！不为华夏、不为百姓，将来天下果亡，则必被明白人追究责任！”

“如果是我，我宁肯成为万人口中的暴君，也要维持心中的正义！也绝不妥协！帝王若强硬且昏聩，只是一个人的暴政，但帝王若不强硬，则是多数人的暴政！帝王若强硬且不昏聩，就是真正的大帝，早晚必成大业！而他李世民明显不配！”

李崇激动地说了起来。

“逆子！你给我闭嘴！”

李世民突然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李崇被吼得不由得闭住了嘴，他没想到自己父亲这么激动，激动地要咬人一般。

而李世民这时候才意识到失态，忙呼了一口气才道：“陛下不是你说的这种人，陛下是真正的英主！他既然敢为了帝位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必能为大唐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是！我们不聊了，我们还是吃饼吧，父亲，要不吃瓜？西域刚传过来的西瓜，好吃的很。”

李崇想缓和一下此时的气愤，便对李世民说了起来。

“吃什么吃！这饼子其实是皇后赏的，亏你小子还这么说她的夫君！”

李世民说着就提起装饼子的篮子离开了这里。

……

“逆子！这个逆子！”

李世民回宫后，依旧没缓过劲来，气呼呼地在长孙皇后面前走来走去，双手叉腰地骂了起来。

长孙皇后只站在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就主动对长孙皇后说道：“你知道吗，他竟然说朕心里没有大唐，没有天下百姓，还朕不配为大帝！”

长孙皇后则笑了起来。

“你还能笑？！”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因为一个人如此暴怒了，如果有，那人就是魏征！您不是说过吗，崇儿天性极聪慧，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的。”

长孙皇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