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舟昏睡了半个月,除了每日负责给苏宴舟梳洗的袁嬷嬷,苏家老太太那边来要过几次人,全让贾沁给骂回去了,而江烟,苏宴舟明媒正娶的妻子,自始至终没有来看过这个丈夫一眼。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院内的月季花随之枯萎,满园添了几分荒凉之气。
贾沁泪眼婆婆握着苏宴舟的手:“宴舟哥哥,这几日你醒了又睡,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一样啊。”
素素心疼地安抚着贾沁的肩膀:“姑娘别太难过了,大夫说苏家主醒了就是好事,素素去给苏家主端汤药来。”
对,醒了就是好了。贾沁擦干净眼泪,放下苏宴舟的手,勉力笑着:“你笨手笨脚的,不要把药打翻了就不错了,你在这守着吧,我去端来。”
一个苏家两个药罐子,伙房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伙房的嬷嬷瞧见是贾沁来了,随即讨好的贴到贾沁跟头:“哎呦,表姑娘来了,家主的药早就熬好了。”
“嬷嬷,我来拿我家姑娘的药。”
青衣小婢女挎着一个竹篮走进伙房,看到一旁的贾沁,小婢女也不行礼,眺了一眼,嘲弄笑着地擦肩而过。
人,脚还没踏进来,命令倒是走的快。贾沁冷哼一声,趁着小婢女端着冒热气的汤药从她面前而过之时,抬手便将汤药打翻在小婢女身上,汤药刚煮沸异常滚烫,满满一碗全浇小婢女身上了,纵使入秋的衣裳厚些,也难免会烫的红肿起泡。
“啊!杀人了!杀人了!”
小婢女被烫的嗷嗷叫唤,疼得到处跳脚,拼命抖着衣服将身上的汤药抖干净,蹦跶了好一会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烫伤的地方,恶狠狠地抬起头瞪着贾沁:“你凭什么教训我!我要告诉我家姑娘!”
呵,不长记性的下贱东西。贾沁使了个眼色,她院内的嬷嬷会意地把小婢女提起来,小婢女那肯乖乖服软,手脚并用地挣扎着,铆足干劲伸长腿就要去踹贾沁。
“无礼!你们这群野蛮女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呼向小婢女,白皙的脸蛋赫然一个巴掌印,小婢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有些懵了,结结巴巴道:“你居然,居然敢打我,我可是江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贾沁拎起她胸前的领子,嘞得小婢女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贾沁高傲地看着她:“别说你了,就是你家主子在我面前,这一巴掌我也打得。以后记住了,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也让你家主子不要再连累我表哥,否则下次就不是巴掌这么简单了!”
伙房看戏的一行人,心中暗笑,平日里这些江家人娇纵惯了,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总觉得他们就高苏家人一等,如今终于是出了这口恶气!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表姑娘,活该!
手帕擦干净手指,贾沁随手丢掉手帕,居高临下看着小婢女:“嬷嬷放手吧,打这种下贱东西我都觉得脏,我们走。”
嬷嬷松开小婢女,小婢女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地干咳着,愤恨地环视一周看戏的人,大骂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我家姑娘重新熬药!”
端着重新熬好的汤药,小婢女一瘸一拐地回到院子,将汤药放好后,委屈巴巴地捂着脸走到江烟身边:“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个表姑娘好生不讲理,奴才到伙房给你端药呢,她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刚熬好的汤药全泼奴身上了,还重重打了奴一巴掌呢。”
江烟闻言放下书看向小婢女,胸前湿了一大片,手背又红又肿,还起了几个水泡,左脸上还留着巴掌印,确实被打狠了。
小婢女眼珠子转了转,泪珠子就噗嗤噗嗤往下掉,可怜巴巴地擦着眼泪,抽噎道:“奴贱命一条,被打就被打了,可是奴是江家人啊,她一个苏家表亲还是姓贾的,凭什么打我们江家人。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个表姑娘有多刁蛮任性,她说今日就算是姑娘您在那,她这巴掌也敢打在您的脸上呢。”
这是把苏宴舟的事全怪在自己头上了,想给苏宴舟出气罢了。江烟笑意温和,拿起书翻了几页:“那就让她来打吧。”
姑娘怎么还在笑啊!真是没用。小婢女不满地撇了撇嘴,见靠江烟报仇了是没有希望了,只能忍着怒气转身去端来汤药伺候江烟喝下。
想着苏宴舟确实病了有些日子了,他这次受罚说到底和自己还是有关的。清冷的眸光晃了晃,江烟问:“姑爷可醒了?”
小婢女现在一想到苏家人就觉得脸疼,胸口疼,可是又不能不答。只能气鼓鼓道:“听说三天前醒了一会,然后又昏过去了。骨头都被打断了,他一个久病鬼,这都没咽气算是命大了。”
说到久病鬼,小婢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悄悄打量了一下江烟的神色,只见江烟神色冷淡,才继续说道:“有那位表姑娘守着,一定死不了,她那么凶悍,阎王爷哪里收姑爷啊。姑娘,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要照顾就给她照顾好了,等姑爷醒了还不是要乖乖把人送回这个院子。哼,终归苏宴舟娶得是江家姑娘,不是她贾沁,这样也好,免得她家姑娘还要去照顾别人。
怕的不是阎王爷收不收他苏宴舟,而是苏宴舟自己要不要去。江烟不语,手中书也显得几分无趣了。事有蹊跷,总觉得苏宴舟是故意惹怒苏家老太太,他掌管苏家这些年,做事一向沉稳,不至于为了一桌饭菜与苏家老太太不死不休,丢了自己半条命,不过,这是苏宴舟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贾二娘院内,贾沁为苏宴舟喂下汤药,关切地看了几眼才不舍地离开,偌大的屋子内只留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宴舟,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夜色中传来…
紧闭的双眸微微颤抖,被子下的指节动了动,一阵风吹开了窗户,吹拂起苏宴舟胸前的墨发,那双眼睛缓缓睁开,躺了半个月的人竟扶着床身慢慢坐起来,对着坐在窗台的人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萧潜。”
窗台的人一身玄黑劲装背对着月色,凄冷的月光落在他背上的长弓上闪着寒光,正如那人的眼眸一般冰冷,高束的马尾随风而起。
“吴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