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初见未有惊鸿面(1 / 1)梨砚zora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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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照二十四年春,三月初六,宜嫁娶,玉京城内,天子脚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红妆十里,迎亲的队伍敲打着锣鼓,路两边的人笑意吟吟的看着人来送往,好一番热闹。

这是姚太傅长女姚元晴出阁的日子,姚太傅嫁女,嫁的是少年将军林定钦。这位将军布衣出身,无父无母,幼时流浪被太傅姚长岳收留,得其教养,少时拜入军中镇西大将军手下历练,凭着一身军功封了从四品将军,在京都玉京中有了立身之本,今日还娶了姚家长女。

林将军府内——

喜堂里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院子里,宾客众多,珠帘盖头下的女子便是姚元晴,生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浓妆艳抹的妆容之下,难掩其清丽之姿,虽清丽不俗眉目之间却有一股子英气。

喜堂内人群簇拥,玉京中的达官贵族,世家子弟贵姝尽数都来了此地赴这趟喜宴,人群之中,不远处的高架盆栽旁,有两女子,年龄大都相仿,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人身着湘妃色罗裙,一双滴溜溜的铜铃眼左顾右盼,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这是当朝相爷宁堰的二女,名唤宁丛鸢,母亲是当今天子的同胞妹妹许阳长公主,家中还有一长兄名宁允川,已入朝为官。

身旁女子懒懒得斜靠着放置盆栽的架子,她有着一张温婉可人的鹅蛋脸,皮肤白净无暇,鼻梁不算高挺,一双桃花眼目光留意着新娘子,眉清若水,气质温柔。

她着一身晴山蓝的玉簪花绣裙,细长的手指捻着一块绣帕掩着嘴同身旁的宁丛鸢低声说话。若是仅仅看她长相如同南方女子般温柔似水,可她出身武将世家——云南祝氏,她单名一个云字,镇南大将军祝徽第四女。

祝云出身武家,虽是女子,却秉承家风,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也不是温婉柔弱之人。

“我听闻这位姚姐姐长的是一等一的好,玉京城中,一家女百家求可说的是她了。”祝云低声向宁丛鸢八卦。

“可惜这珠帘挡住,咱们也看不清这美人面了,”宁丛鸢盯着新娘子想见一见庐山真面目,又想到些什么,说“:我爹爹近日给我相看夫婿,我母亲给我透露其中一家是这位姚姐姐的二弟,也不知是厅上哪位?”

祝云一听,本还懒懒的靠着架子,一下子机灵起来“:姚家的二公子?我待会儿我问问我二哥,我二哥从前在太学,兴许见过此人。”

午间开席,席后,祝云同宁丛鸢坐在林府园子的秋千架上,不远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往这边来,祝云认出这是自己院子中的迎冬,出声叫喊道“:迎冬,急吼吼地出什么事了吗?”

迎冬礼都顾不得行了“:四娘子,二爷急着寻你,恐是出了什么事,二爷在府门口等你。”

祝云心里突然顿了一下,向宁丛鸢告了别,带着迎冬和萃玉奔向林府门外,此刻门外正有一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身长玉立,这便是祝家二公子祝令怀,他此刻正负手而立,站在门外。祝云瞧见他身后的剑头漏了出来。

她心下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上前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祝令怀扶着祝云肩头,环视四周,稍稍放下心来才低声说道“:你三姐阿凝恐是遇着麻烦了——”祝云一听,心里的慌尽数从眼里散发出来了。

二哥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现下与太子在灵方寺,她着人传了话来,怀疑有人要在寺中行刺,不过现下只是有些痕迹可疑,不好惊动,若是爹爹和大哥,或是我前去,免不了结党营私,外戚争权的嫌疑,阿云,我和大哥商议了,你去可行?”

祝云点点头“:放心,二哥,我带府中会武的丫鬟和一干府兵扮作小厮模样前去。”

二哥点点头“:人我给你备好了,今日林府大婚,他们在不远处的酒楼等你,我给你们备了快马,你快去吧——”

“好——你们放心,我会护着三姐的。”

“阿云~万事小心!”祝令怀有些担忧“:若是不敌对方,别管那些规矩,放信号烟火。”他想来是个沉稳的性子,现在眉头紧锁,担心得不行,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云同萃玉出了林府,她相信宁丛鸢会替她找一翻说辞来应付周遭的女眷,她脚步匆匆地走向那酒楼。为了方便行事,两个女子迅速退下头上的簪子发饰,挽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发髻,别上一支素簪子。

与酒楼的府兵会面之后,一众人骑上马,飞奔向灵方寺的方向。

灵方寺地处玉京东处郊外的净梵山上,山势不高,寺庙正好建在山顶,灵方寺虽非皇家寺庙,但香火旺盛,尤其是它的后山,种了满山的柑橘树,春日里总是盛开着漫山遍野的橘子花,花香迷人,清雅不凡。

上山进寺的路出了净梵山南面的大道,自西面小路而上也是有一条小道,东与北面满是荆棘丛。祝云骑在马上,一直在回想上山的路,怎么想也有些想不起来,她招呼萃玉骑马上前“:回回去橘子林我们走的是南面的大道,现在我们最好从西面上去,料想那些刺客也是不敢从大道入寺,寺里人多眼杂,他们多半不敢轻易进寺,应该是埋伏在寺院西面的橘子林里。萃玉,问问,谁清楚西面上山的路。”

“是,娘子。”萃玉扬了扬马鞭,转身问道“:上山的小路可有人知道?”

立刻,后面马背上有一约莫十七八岁的丫鬟上前来“:奴婢闵花,从前在这一片买卖时鲜的果子,熟悉这儿的路。”

“这姐姐好眼生?”祝云迟疑道——她担心未曾见过,怕是什么身份不干净的人。

萃玉低声道“:闵花是大爷带回来的人,家中遭了难,底细干净,是大爷书房里伺候的人。”

祝云点点头,拱手道“:烦请闵花姐姐带路。”

闵花骑着马,走到祝云旁边,问道“:娘子想走开阔些的路还是小道。”

祝云正色道“:可有什么说法?”

闵花拱拱手“:开阔些的路远些,若是走小道,便是一条近道,多数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不敢山腰处有一片荆棘,荆棘路不长,仔细些走也是要比众所周知的那条路用时要短些的。”

“那便走近道吧。”祝云担心时间有些来不及,天快黑了,想是那些刺客快动手了。

一行人从一片竹林里穿行上山,没过多少会儿,便遇到了荆棘林,众人小心地穿过,进入橘子林,祝云抬手打了个手势,意为噤声,大家都应该知道了这一片橘子林里埋伏了刺客,只是人数不确定。

“把剑收起来,用迷药,万不得已再用匕首。”祝云低声吩咐道。

此时萃玉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橘子树上埋伏着三三两两黑衣人,闵花低声向祝云说道“:这附近应该有部分黑衣人。”

祝云从身上拿出药瓶,向周遭的府兵示意,大家开始拿帕子蒙住面部,将身上的汗巾或是帕子涂满药瓶里的迷药。一部分人绕道那群黑衣人身后,迅速将其放倒,捆在柑橘树上,并拿了布襟塞住嘴。

祝云大约清了清人数,在这林中的大约有三四十人左右,萃玉讶然道“:这林中便有三四十人,那寺院墙外恐怕已经有五六十之众。”

“好大的手笔,玉京谁家敢养这么多死士。”祝云咂舌“:我们走。”

到寺院门口时,已然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众人迅速解决完外面的人,冲进寺里,祝云心下有些慌乱,三姐与太子这次出行,定没有带多少人马,否则怎么太子出行的消息鲜有人知。

太子太子妃大约是住在南面的客斋,祝云带着人往南边跑去,一路上,已经看到了好几个穿着东宫服饰的宫人侍卫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祝云发现还有个小太监有些动静,她扶着人问情况。

“里面还有多少人。”

“只有殿下身边的亲卫和娘娘的侍女,十来个——”还没说完话便咽了气。

祝云提着剑离客斋还有百步之时,方才打斗的惨状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转头与萃玉对眼,更加慌乱了,屋内不过十人之数,黑衣人定有数十人。

她拿起剑一脚踹开门,朝里面奔去,里面的人眼生,却不是方才那群黑衣人的装扮,众人剑朝对方。

“祝云娘子。”人群中一青衣男子拿着剑走出来,拱手为礼“:太子爷与太子妃在里面,请。”

确认了对方没有恶意,府兵们都松了一口气,等在外面,萃玉跟着祝云进了客斋内院。院子里的石墩上坐着一男一女,二人皆着常服,男子月白色长袍,发上插着一支黑檀木簪子,这是当朝太子爷,而女子身着杏黄色绣花长衫,眉目间有血迹,这便是祝家三娘子祝凝了。

此时祝凝和太子赵延桢正在院内商谈着事情,只有两个亲卫和侍女守在旁边,二人衣裙上染了不少血迹。祝云看见他们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把剑插回剑鞘。

“三姐——,”祝云跑过去抱住祝凝,又放开看她身上有没有不适“:可受了伤,可有什么不适。”

祝凝摸着祝云的脸,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没事,阿云,我没想到是你来了——”

“三姐啊——”祝云皱着眉头,她突然意识到些不得体,向太子行了行礼“:太子可有受伤?”

赵延桢缓缓一笑“:无事,劳累祝云妹妹如此辛劳。”太子赵延桢乃先皇后孙皇后唯一的儿子,他一出生便封了太子,为人谦和温良。两年前三姐祝凝嫁入东宫开始,祝云便开始意识到这种一直存在的刺杀,虽父兄未言明,可她管着府中内院,人员支出,药物采买,她总是能寻着线索有所了解的。

“太子爷和姐姐没事便好,家中父兄不便前来,还望太子宽宥。”祝云面向赵延桢拱手作礼。

赵延桢虚扶祝云,不由慨叹“:祝公思量周全,若是他或是你兄长前来,他们身有官职,不可随意前来,恐得今上朝中猜疑。”他叹了叹气“:说到底,还是我这身份掣肘——”

“桢哥!”祝凝出声打断,不让他再往下说,转头说道“:今日刺客众多,还好有姚家二公子出手相助,他在院外,阿云,你替我去谢谢他——”

“姚家二公子?可是元晴姐姐家的?”祝云问。

祝凝点点头。

祝云又后退几步,行了礼“:太子与姐姐好好歇息一会儿,待会儿我们送你们回城~”

说完,祝云便出了院子,方才那位青衣男子还在外面,此刻他正抱着剑靠在回廊上的柱子上,嘴里吊着一根狗尾巴草。

进来时没注意这人,如今知道了兴许是宁丛鸢的未婚夫婿,祝云倒是感了兴趣。瞧这人模样,约莫十九,二十,可看头发并未全部束起,大约还没弱冠,也就十八十九。皮肤白皙干净,算是男子里的白净人儿,鼻梁高挺微微有些驼峰,五官端正精致,身长玉立,知姚元晴美貌便知弟弟长相不会多差,这姚家弟弟也算是个有些相貌的美男子。

祝云暗自腹诽:比起川哥倒是差了些许。

——川哥宁允川,宁丛鸢的长兄是也。

祝云见他闭目养神,嘴里的狗尾巴草还有动静,知他没睡着,拱手作礼“:今日万谢姚公子。”

姚元贺此时睁开了眼,看见眼前少女如此正色言语,他满脸堆笑,抬起她作礼的手,道“:在下姚元贺,顺手的事,不足祝四娘子万谢!”

他手甫一碰到她行礼的手,她便弹开,觉得此人有些不知礼数,呵呵干笑了几声“:你知我是祝四?”

“太子妃的幺妹祝云咯!”姚元贺抱着手笑得不羁。

“哦。”祝云点点头“:今日你长姐成亲,你怎么在这?”

姚元贺笑道“:长姐出嫁,我来寺里告知亡母——”

“对不住~”祝云垂下头。

“噫~”姚元贺拉长了尾音,摆摆手“:若是你想谢我今日救你姐姐,你把你那副秦斋先生的拒霜图借我几日,我听说那幅画在你那,我临摹一二便还你。”

“不成——你说些别的要求。”她最珍爱画作,收藏的画只向一些亲近之人看,从不借人,因此她立面出声拒绝。

萃玉见状上前行礼“:姚二爷,我家娘子珍视画作,秦斋先生的画更时废了好大心思才得了,从不示人。”

“我也不愿意为难你,你若不便,那便算了——”姚元贺不由笑道。

祝云想了想才若是没有他救下东宫,现在恐怕已经酿成可不可挽救的局面,见这人转身便要走了,他衣袍上血迹斑斑,祝云挽留“:能借的~”

姚元贺一听,笑逐颜开的回过身,听她说道“:过两日我二哥请你过府,只是你只能在我二哥那临摹拒霜图,不可带出府,你可方便?”

“方便方便,祝云妹妹,我同你二哥熟识,自宫学便一同论道了——”姚元贺哈哈一笑。

祝云点点头,与萃玉转身进了内院,边走边吐槽道“:他叫谁妹妹呢!二哥满腹经纶,文武双全,这个姚元贺,二哥怎会与他相熟。”

“这姚二爷是有些轻浮~”萃玉挑挑眉。

“你这么个迷糊人儿都看出来了,罢了罢了,过几日借了他画便不要再与他有瓜葛了,”走着走着,祝云顿下脚步“:不成,宁家还在给丛鸢择婿,定不能是这厮!”

——

姚元贺同祝云护送赵延桢和祝凝回了东宫,祝云再回到镇西大将军府时,已是深夜了。

抵达府邸,父亲祝徽和两个哥哥正站在门外等着,父亲一见,便扬声朝上前来“:哎哟,祖宗,可算回来了,还好平安,否则你爹爹我就要带兵去了!”

祝云赶紧下马,拉着爹爹的衣摆“:嘿嘿,夜色这么深,爹快去歇息吧。”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祝徽扬扬手,招呼众人进去,拍拍她的手,嘱咐道“:好好睡一觉,明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妨事。”

——橘园内

同二哥说了今天灵方寺的情景之后,祝云洗漱完,漫步在自己的院子中,她一身月白色薄衫,迎着晚风有些飘逸,她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春日:

那时她尚只有十四岁,那日她偷偷扒在爹爹的房门外,里面是三姐和爹爹。

“我与他两相欢喜,除了爹爹、大哥二哥,阿云,我心里最要紧的便是他了,爹爹。”是三姐恳切的声音。

原本平日里笑意浓浓,极少忧愁的爹爹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凝啊——你可知他是东宫太子,日后是要执掌天下之人,我相信他珍爱你,婚后不纳二色。可你可知道,他从出生起所经历的这二十年,有多少刺杀,多少次投毒暗杀,先皇后早逝,如今他所处之境如此危险,你要嫁他,他可能护你周全?”

之后是祝凝‘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爹爹,我是将门女子,我不怕这些的,既要嫁他,我心中已然思虑好了。”

“阿凝啊——好吧好吧,”爹爹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你要记住,祝府永远是你的家,你哥哥们,你妹妹还有爹,永远是你的后盾。”

三姐又是一拜“:不,爹爹,只求我嫁入东宫后,爹爹不要被夺嫡,党争这些东西给绊住了脚,爹不要为阿凝站队太子,阿凝愿求爹爹一生坦荡,不受羁绊!”

——

祝云想起东宫大婚那几日,素来爱笑的爹爹眼里总是有瞒不住的愁云,眉头终日紧锁。

有些事情,想要避开,是从来避不开的,纵使人人都觉着自己身在局外,可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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