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司少阳有些头疼。

上来就是地狱难度啊。

算了算了，先暂时不要考虑考虑这种完全想不出辙的事情了。

他脚尖轻点，身形灵动，飞快的从石壁上跃下。

大黑耗子呲着牙花子站在一边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怎么着，瞧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司少阳也不理会他得得瑟瑟的模样，径自出声问道：“自你进入这方小世界以来，可曾下到过川流之中？”

“川流？我说小鬼，你瞎了不是吗？死水本就是聚阴聚煞之所，以你这修为，怕是一炷香，不，一个呼吸的工夫都撑不下去！”

一听司少阳提到了川流，大黑耗子反应顿时变得激烈了起来。

司少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你这样子，也曾尝试过入水……看起来吃了一场大亏的模样。”

大黑耗子白了司少阳一眼，没好气的说：“就你聪明啊？怎么你是一定要下去吗？”

司少阳无奈的耸了耸肩：“不然呢？要不你搏一搏？尝试着当着外面那群人的面，溜出去？”

大黑耗子立刻收了声，他对自己还是有比较客观的认知的。

虽然它修炼的秘术的确十分神奇，但续航能力没有那么强啊。

它在心底算了好几次，怎么算都不觉得时间够自己溜走。

真是要了老命了。

大耗子不禁悲从心起，被围困了数十年，好不容易找到出去的希望，却又是这样一副场面。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老鼠吗？

……大概是有的吧，毕竟它们这一族就没几个过得滋润的。

这么一想，大黑耗子叹气叹得更加频繁了。

不提正在暗叹悲惨命运的大耗子，司少阳也很快做好了准备。

司少阳看了看周围的人。

石壁一侧的角落里。被司少阳拯救的矿工仍旧有些迷茫，但是他们很清楚是谁救了他们。

再加上凡人们对修真者天然的畏惧和尊敬。

他们一直都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边保存着体力，完全不敢提出任何问题。

再看另一边侧歪在石壁上，整个人怏怏的的萧凝……

估计是一个都派不上用场的。

自己要是找不到出路，这儿的人没有一个活的下来。

司少阳无奈的耸了耸肩，向着大黑耗子打了个招呼，就朝着记忆中河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万幸这个小世界没有迷阵一类的东西，因此找起路来还算顺畅。

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司少阳就找到了最近的河床。

靠近观看，河水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河水呈现出漆黑的颜色仿佛被下了什么恐怖的猛毒。

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臭味，但离得很远就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令人不适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过分强烈的阴气和煞气导致的。

原来如此，难怪那大耗子一副牙疼的表情。

司少阳稍微靠近了一些，尝试着将指尖浸入河水之中。

只一瞬间，强烈的带着怨恨和憎恶的情绪充上了他的脑海。

识海中的天地功德碑自发的漂浮起来，上面那一缕刚刚得到的天青色功德光芒越来越盛。

也是同时，一个仿佛要撕毁一切的声音在司少阳脑海中越发清晰。

“为什么？为什么？”

嘶吼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再一晃神，他便站在了一片旷野之中。

虽然一切都发生的莫名其妙，但司少阳还是很快判断出了目前的情况。

四周景色并不算清晰，他应当是被拖入了类似于幻境一类的地方。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少女双目带泪，眉目隐含绝望之色。

“彦之，你当真要走？”

无数莫名其妙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从司少阳的眼前闪过。

回忆中，司少阳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叫林彦之，出生于一个古老的修真世家，身份尊贵，天资卓绝。

他的前半生几乎一帆风顺。

一次历练，他意外救了一名少女。

少女名为云嫣，是个孤苦无依的散修。

云嫣人如其名，明艳可人，林彦之几乎是初见便心向往之。

他们相遇相知，一起度过了艰难困苦，最后理所应当的相爱。

然而荒谬的命运给二人开了一个玩笑。

一场家宴上，林彦之的父亲面色凝重的通知着他与母亲。

说他年轻时曾与一个女子有过旧情，最近刚刚得知那女子为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母亲当时便翻了脸，面色难看。

林彦之正不知所措之际，就看到了父亲将他所爱的女子带了进来。

他们凝望着彼此。面上均是迷茫。

直到父亲说：“认识一下吧，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原来云嫣之所以会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寻找自己下落不明的亲人。

她根本不知道，寻亲竟然会寻到自己的爱人头上。

晴空霹雳，不外如是。

二人怎么想都不明白，爱人变成血亲，这种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修真界风气比凡人开放许多，但也还没到可以准许兄妹**的地步。

这等丑事一出，必定千夫所指，沦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

司少阳愣是被这突如其来巨大的信息量搞得莫名其妙。

但他很快捋轻了眼前的状况。

眼下这场景，倒是很明显，就是记忆中林彦之与云嫣告别的场面。

“彦之——”

“你真的要走吗？”

面前的少女梨花带雨，眉眼间尽是迷茫和绝望。

司少阳定定的望着她，这是要让他顺着演下去？

虽然内心仍有许多疑问，但他还是很快意会了这情境的意思。

司少阳内心十分无奈。

他也自诩是个见过世面的修真者了，但有情人终成兄妹这么扯的人生经历，他委实是丁点儿也带入不进去。

不过好在他可以用观察力补足。

根据回忆，眼前的少女显然已经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却依旧固执的呼唤名讳，这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她是将眼前的人当做爱人而不是兄长来看待的。

于是司少阳摇了摇头：“我不走了，我会留下来陪着你。”

听到回答，眼前的少女怔住了。

泪水如同断线珍珠一般，一串串跌落。

片刻后，少女猛地投入了他的怀中。

“谢谢你……”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四周的一切都化为烟尘，缓缓消散，然后更多的不属于司少阳的回忆如同画卷一般展开。

真正的林彦之是选择了离开的。

他认为，这样的情况下，二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距离。

于是他离家数载，潜心修炼，想要遗忘过去。

但是最终，他却失败了。

回忆里最多的还是云嫣含泪的眼睛。

他明知她盼着他留下，却还是离开了，这成了他的心魔。

于是多年之后，他别无选择，重回家中。

等到归家之时，却发现既是妹妹，又是爱人的云嫣已经死去多年。

原来，当年他离开之后不久，云嫣就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她迷茫又惊恐，深陷在悖德的罪恶感和被抛弃的痛苦中。

整个家中，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果真和他那个娘一样，无媒苟合，未婚便与珠胎暗结……”

正在此时，又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嫣终于彻底崩溃，然后自绝身亡。

林彦之调查之下，竟然发现，当时家中种种流言，竟然来源于自己的母亲。

母亲深恨云嫣，她厌恶这个父亲不知从何带回来的私生女，所以在她的死亡上起了推波助澜的手段。

当林彦之拿着证据去质问自己的母亲的时候，父亲破门而入。

父母的对峙中，林彦之得知了一个惊天的事实。

原来当年母亲临产时，父亲正与云嫣之母暗通曲款。

也是那时，母亲才知道，父亲娶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与她家族通婚，所为不过是更加优秀的子嗣。

修真世家，重视传承。

因此需要足够优秀的子嗣，有了子嗣之后，就无人会拦他去寻云嫣之母，那个被唾弃的，天资低劣的女子。

获知真相，母亲大受打击，心绪纠缠，五脉俱摧，气机牵引之下，与之性命相连的孩儿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久后，母亲产下一名死胎。

抱着冰冷的孩儿，她心痛欲绝，激愤之下，决心展开报复。

他先是派人追杀云嫣的母亲。

然后又吩咐家中忠仆，寻来一名天赋卓绝的男婴，以秘法伪装其血脉。

林彦之的父亲想要以子嗣回应家族，想要和云嫣的母亲在一起。

她偏是要让他一个也完不成。

他要让他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子嗣，也永远无法和云嫣的母亲在一起！

在争执中，林彦之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与云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一直以来成长的家庭破灭，自己与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自己的恋人死得那么冤枉那么荒唐！

……在司少阳的视野里，这些记忆一寸寸的碎裂湮灭为虚无，然后新的记忆替换了进来。

新的记忆里，林彦之没有离开，他一直留在了云嫣，他们一起面对无数责难，最后查清楚真相，永不分离——

……

回过神来，司少阳还是站在阴煞深重的河流边。

冥冥中，玄而又玄的预感再次降临。

化解林彦之的恶业，得功德十缕——

化解恶业？

司少阳若有所思的闭上双眼，回顾方才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