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已经看不到什么树木。触目所及,只有尘土、尘土、尘土……
戈壁遍布,黄沙漫天,这里的风都带着一道颜色。这就是巴图塔沙漠,据说吞噬一切的荒凉之城。
到了巴图塔,实际上就算是到了目的地。自秦阳岭出发后,谈僖伶就下令所有人快马加鞭赶往南水,最后算是提早赶到了。
巴图塔是南水的最外缘,目前受主陆实际控制。穿过巴图塔沙漠便是兰翊及王朝军队所在的天子岭。运送军粮的队伍到了巴图塔便可将粮食转接给边境的人。
看着边境的人牵走马车,谈僖伶才略微松了口气。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担心着粮草,每天不检查一番都无法安心睡觉。现在终于把军粮完整无缺地交了出去,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翌日。
“大人,姜提举一清早就出去了。”雪碧道。
谈僖伶并不意外,如今苦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但只要不伤着他自己便随他去。
这次好不容易离京这么远,谈僖伶也不忙着回去。在现实世界中她从来没去过沙漠,不想竟能在这书里欣赏一番,至于虚实倒懒得计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现在虽还是正午,谈僖伶倒是很自然地想起了这句诗。壮阔、诡谲、孤寂、空旷……当迎着风站在高处俯视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沙丘时,她的心情一时变得极为复杂,几乎是明暗交接、千变万化。
在她身后,一个小小的人正神情紧张、步履谨慎地靠近她。
“神、神仙奶奶……”这是一个无比稚嫩而又饱含期待紧张的声音。
谈僖伶转过身,看见一个小小的团子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小团子穿着当地人的服饰,头发毛茸茸的,像小兔子尾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双不掺杂任何杂质、干净到不忍拒绝的眼睛。
“我叫巴图塔,和巴图塔沙漠一个名字。”小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着自己,双手还捏着衣角。
哎呀,这个小团子真是可爱到犯规!
谈僖伶看着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温柔地说道:“你好呀,小团子。”
小团子听她这样说,脸更红了,羽扇般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我叫巴图塔。神仙奶奶,我终于见到您了。”
没听错吧?
奶奶?
我有这么老?
此时一头黑线的谈僖伶忍住吐血的欲望,勉强笑道:“我是神仙姐姐。”
小团子立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啊?可是我听阿婆说神仙奶奶来我们这里了呀。”
不会这个神仙奶奶就是指的天师吧……
谈僖伶叹了口气,看着这软糯的小孩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大了呀?”
团子用手比了个五。
“神仙奶……姐……”
“就奶奶吧。”谈僖伶已然放弃了抵抗。
团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接冲上去紧紧抱住谈僖伶,“神仙奶奶,见到您巴图塔很开心!”
这孩子倒不认生。谈僖伶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小脸。
团子感觉到她的好意,胆子大了几分,“神仙奶奶,阿婆老是向我说起您。您能让阿婆见见您吗?”
可爱的小正太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谈僖伶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巴图塔的传统民居便是石窑,团子住的窑房看着齐整美观,进去后更是感觉别有洞天。
“阿婆,神仙奶奶来咱家啦!”
刚进屋,小团子便欢欣鼓舞地朝屋内跑去。接着便见一个面相和蔼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小团子在旁边扶着。
这便是小团子的阿婆了。
“打扰——”
“天师!天师!”
阿婆口中惊呼着,双膝也弯了下去似要下跪。
谈僖伶连忙赶上前去将她扶起来,“阿婆这是干什么?”
阿婆却没回答,仍是要跪,甚至还拉着身旁的团子跪。谈僖伶见劝不住只好也跪了下去。没办法,哪有让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给自己下跪的。这又不是皇宫。
见谈僖伶也跪了下去,阿婆大惊失色,口中忙道:“天师,使不得!不可不可,您这是不让老婆子我活了。”
“这样,我们都别跪,有话好好说。”
就这样,阿婆才勉强站了起来。谈僖伶见她腿脚不便就扶她坐着,自然,只有当谈僖伶坐下后,阿婆才愿坐下。而团子便只有站着的份了。
阿婆再三谢罪后,才敢说话:“天师大人,这是小孙巴图塔,冲撞之处老身代为谢罪。我常跟他说,京城里有位天上来的女神仙,给人带来福佑菏泽。这位女神仙,自然就是您,虽然面相年轻,但修为极高,因此我让顽孙称呼您奶奶是为了表示尊敬。我常听说,您总是穿着灰白道衣,气质出尘,容貌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得此盛赞,谈僖伶只能笑着道谢。
说话间隙,小团子插话道:“但是神仙奶奶并不是传说中那样腾云驾雾、佛光加身的人,相反我觉得神仙奶奶很亲切。”
腾云驾雾?
佛光加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想不到她在这南水竟被传得这样邪乎。
谈僖伶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是个会仙术的神仙。”
阿婆忙道:“您下凡间必定是有封印的,这个我们都知晓。”
算了……
于是,谈僖伶又陆陆续续地见了一些个当地居民,反应一个比一个剧烈。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尊敬了,更算是一种绝望之人见到希望的眼神。
一个中年男人一直坚持跪着和她说话,“大人,知道您要来,小民激动万分。您可知道,外人眼中的荒凉之城确是我们深深眷恋的故土。这里没有热闹的集市、富庶的谷粮,但有甜蜜的瓜果、清润的山泉、壮阔的景观。我们一直感激上天赐予我们的万物和您的庇护。可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要北迁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沉怆,引得谈僖伶立即问道:“怎么了?”
阿婆深深叹了口气,她的眼神变得幽远,语气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平淡的故事,“不久前,部落里开始死人,不断的死人。无一例外不是口鼻喉出血,两日后即暴毙。偌大的巴图塔,活着的只剩我们这些偏远地带的人了。我们,不再受神的保佑了。”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您。”中年男子道。
小团子也道:“是啊,您是神仙奶奶,定能护佑我们!”
一时间,人们都期待地望着谈僖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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