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古代的那些羽化成仙的人物就是这样传出来的。谈僖伶不过是掌握原书剧情,知晓某些还未发生的事件,在这边境竟就被当作救世主。可惜,她不是神仙,也不会医术。
那中年男人将谈僖伶的沉默当作为难。他猛地低下头,连磕了三个头,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地板震碎。谈僖伶反应过来时,他的额上已经肿起了一个乌青的肿块。
“我不是不愿,只是……”
谈僖伶这次算是真切地体会了有心无力的感觉。
看地上的人还要磕,阿婆用拐杖敲了敲地,这下,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天师大人万万不可逆天改命。我们已经享受了百年的幸福而不知感恩,现在就算上天要收回,我们也应该接受。”
人群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哭道:“怎么不知感恩?怎么偏要我的塔依汗受苦!”
阿婆悲悯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不显情绪,“对于神来说,还不够。”
阿婆似乎在当地很有威信,她说完后,其余人虽面有悲色却也不敢再相求于天师。
待其余人离开后,团子便硬拉着谈僖伶再坐坐。自然,谈僖伶也并非一个小孩都制不了,她只是不想拂了阿婆的好意。
此外,阿婆描述的症状实在蹊跷,而且这发生在数个人身上更加可疑。
当她问起内情时,阿婆便让团子在外面玩。
“听说先是最靠近陇东的人这样,接着便一片一片的,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些偏远地区的了。”
这大概是传染病。按照原书,南水确实会爆发一场恐怖的鼠疫灾难。谈僖伶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相关剧情。
不对啊。
鼠疫是在兰翊三十三岁,也就是嘉敏十三年时爆发的,现在才嘉敏九年,难道提前了整整四年?而且,原书描写的鼠疫症状是“疼痛、乏力、发热、肿胀”,和“口鼻喉流血”相差甚远。
谈僖伶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最先是在陇东开始的,陇东附近是什么地方?”
阿婆忙道:“陇东挨着商路的,是主陆到南水的最快路线。如果您不是运送军粮这样重要的东西的话,走陇东一带可减少五日车程。”
谈僖伶点了点头。按照她的直觉,只怕是南水的某种传染病从经商的人身上传到了偏北的地方。只是这样,兰翊那边的情况恐怕已经不容乐观。
“附近还有伤患吗?”
阿婆迟疑了一秒说道:“有一个,就在下个坡那边。”
“能带我看看吗?”
阿婆惊疑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些期待,“您这是要——”
谈僖伶摇了摇头,“我先看看再说。”
谈僖伶走下坡时,便取出手帕将口鼻捂住,阿婆只当她嫌脏便歉疚地笑了笑。
那坡下有个破败的小屋,门敞开的,里面布置十分简单。谈僖伶还没走近便看见那屋内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一个大概是他妻子的人正坐在床上给他擦去嘴角流出的血,两个女儿不断在穿过屋门打水换水,饶是这样,都显得人手不够。
阿婆叹了口气,说道:“乌尔特家娘俩命苦,老身待会就叫人帮帮她们,人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
“刚才她们来见我了吗?”
得到否定答案后,谈僖伶松了口气:不然,这里的人就都要没了。
稳定心绪后,谈僖伶讲道:“近期有接触过她们的人吗?”
阿婆想了想道:“没有,乌尔特家男人五天回来后就说头痛身冷,大夫说是伤寒。乌尔特家女的便不断照顾着,根本没有时间见其他人。后面两日大夫也流血死了,昨日才听说张家男人也流血了,看来也是一样的情况。”
不用多说,必定是鼠疫无疑了,只不过比原书描述得要恐怖数倍。这张家男人倒是不同,还撑了五天。不过这也说明,鼠疫的潜伏期可以达到四天之久。
眼下,这里的医疗水平对这种病可谓束手无策,可以说一旦沾染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也就是说,乌尔特家人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是鼠疫,人和人之间近距离接触就会传染。眼下这张家人便中招了。”
阿婆听后神色一变。她不是没想过这是一种病症,可是大批大批的死亡加上当地的信仰色彩,她只能将之归为神的惩罚。
就算再有不解,阿婆也会选择无条件相信天师的话。
“接下来我便叫大家不要同她们接触了。”
“还有,问一下大家近期有没有出过远门或者接触过外面的人。”
…
另一边,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散漫地坐在树枝上。远处,一道清亮的鸟鸣响起,三短一长,穿透了整片枫林。那黑衣人猛地翻身跳下去,稳稳地落了地。
忽然,一支利箭从树上射了下来。那黑衣人似乎早有所觉,一个灵敏地侧身便躲了过去。
“出来。”
那黑衣人的声音竟十分古怪的低哑,仿佛蒙了湿毛巾的鼓,只有一点混沌的低鸣。
待他说完,树上便跳下了一个女子。这女子身形十分纤细,穿着贴身的红色骑装显得英气十足,只是眉目间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黑衣人淡淡道:“你来了。”
不是问句,更多的是意料之内的陈述。
女子轻嗤一声,冷冷道:“不是我来,你还不知要到哪里去。”
“你也拦不住我。”
女子柳眉一竖,“我看你是不记得我的厉害了。”
黑衣人语气未变,向前走了几步,“庭萱,这里都是我的人。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自己掂量。”
叫庭萱的女子恨恨地盯住他,似乎是要将他盯出洞来。
“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她!”
黑衣人没有回答。
见他这样,庭萱便怒道:“好!我要告诉哥哥,你果真是为了她。到时候,你跪在地上求我也没用,我要亲眼看着你活活疼死!”
“嗯。”
黑衣人的语气十分平稳,夹杂着些许不耐烦,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自顾自转身离开。
“你不想活了?”
见他要走,庭萱又一脸紧张地叫住了他,可那人的步子却没有一点放缓。
“鸦青!”
林子里又是一阵鸟鸣,火红的枫叶随风翩然落下。
那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徒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