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图塔到天子岭仍有一夜车程。
谈僖伶并不愿意浪费这个晚上。关于鼠疫如何解决的记忆总是在她脑子里时不时闪过,有时候是一个奇怪的人脸,有时候是一道奇怪的符咒。总之,就凭这几个记忆碎片也可以看出这场鼠疫的不简单。只是,这段记忆本就不属于她,现在要想起来属实困难,就像梦醒后想不起上一秒还沉浸其中的梦。
渐渐地,她睡了过去。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世界,谈僖伶忍不住呆滞住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掉漆的红色木门,不用她动手便自动打开。里面的绿植打理得十分好,梅兰竹菊一样不少,主人还种了不少高大的大叶女贞树。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寸土寸金的魔都拥有这样被精心打理的院落,甚至比她原本记忆中的还要好。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左转、右绕再上一层楼,这是谈僖伶走了无数次的路。上楼后,古色古香的木门旁有一盆蠢蠢的多肉,这是她送给这家主人的,虽然很蠢萌但在这个院子里多少显得不合众。
不过,这个多肉怎么还会存在在这里呢?不是早就已经被她摔碎了吗……
突然,谈僖伶惊觉自己正身处那个人的领地,那个她下决心遗忘的人。怎么会恍恍惚惚再次进入到这里呢?谈僖伶反应过来后便慌张地想要转身跑下楼梯。谁知她刚转过身便听见背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
是那个人,只有那个人会习惯于将门打开后再将门合一点。
谈僖伶根本不想再与主人家见面,甚至不愿再听到此人说话。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而大脑反映给双脚的指令也是如此,不想匆忙逃跑之间她竟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秒已经从梦境中醒来。
“姐姐?”
苦生最先听见,他挨紧马车紧张地问。
“刚才东西掉了。没事。”
现在还没天亮,苦生心里猜测姐姐是做噩梦了,但他想姐姐恐怕不大愿意被人知道。想到这里,苦生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
自梦中醒来后,谈僖伶手心里仍是汗,胸脯也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刚才的梦实在太真实了,恐怕再晚一秒就要听见那人的声音了。说来也奇怪,她自大学毕业那年就下定决心和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断绝联系。也许是因为年轻,渐渐地她确实不再想起那个人。而现在突然梦到他,谈僖伶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
不过经过这么一吓,她倒是再也睡不着了。她拢紧身上的毛毯,靠在轿子上的窗口上。马车始终是有些颠簸的,加上晚间风也大些,车帘时不时被风吹起,送给车内的人来自荒野的冷冽。忽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弥耶。
弥耶是南水本地部落的一支。其实整个南水部落中只有弥耶真正住在水沼上,赛图人占领着最为肥美的草原,卞族人则隐匿在深林之中。这种生活习性让弥耶显得更加神秘:随水而迁,行踪难寻。弥耶这一支相比另外的部落,人数少得可怜,就算是鼎盛时期也不过百把人。但即便如此,在整个南水,包括好战的赛图人,都不敢随意挑衅弥耶。
因为传说弥耶拥有一种神乎其神的秘术。其实弥耶不是名字,而是职业名称,翻译成大陆语便是“巫师”。
原著作者对弥耶近乎一笔带过。所幸还有个金手指,谈僖伶还能凭借脑中回想起的记忆想起来一些情况。作为21C穿书而来的现代人,谈僖伶倒不觉得弥耶有多难办。这本书的世界观说到底还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之上的,就连她的半仙名号也是因为了解剧情而得来的。换句话说,这不是个玄幻世界,不会有太超现实的事物存在。
不过,这段强加的记忆说明了鼠疫的爆发与弥耶人的秘术有关。
想到此,谈僖伶闭了闭眼。
既然如此,单纯的物理措施就救不了人。
…
欧阳威骑马刚穿过天子岭的城门,按捺不住的兴奋就驱使他跳下马向远处的人奔去。
谈僖伶也下了轿,许久没走路她感到有些腿软,姜苦生见状忙用肩膀抵住她的后背。
不远处,欧阳威正用两只手牢牢地钳制住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和欧阳威闹了一会儿后才注意到谈僖伶,他当即朝欧阳威的肩上锤了一拳。欧阳威则收起笑意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那男人听后有些好奇地看着谈僖伶,同时谈僖伶也在打量他。这个男人五官略显稚嫩,骨架不大,身姿倒是十分挺拔。
待那男人走近时,欧阳威已经要去安置兵粮人马了。
谈僖伶见对方没有行礼的意思便率先道:“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男人听了有些随性地笑道:“在天师面前有谁敢称‘大人’?我是归德郎将,魏嘉。”
“郎将可谓少年英才。”谈僖伶瞧着他十分年轻便向他点了点头道。
魏嘉听后十分爽快地笑了笑,随即说道:“不说将军,也不说您,就是您身后的这位恐怕都比我更担得上这个名号。”
姜苦生闻言淡淡地看了看他,倒是挺想和这个人较量一番的。
看来魏嘉的武功也很好,眼力不错。谈僖伶露出一个极轻的笑道:“过谦了。不知现在兰将军在何处?”
闻言魏嘉面容严肃了几分,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人您恐怕不知道军营里的规矩:军营里不拜文官和下级。除非皇帝圣旨下达,我们只服从将军的命令。”
谈僖伶不由得面色不虞:你忠心耿耿可以,问题是我也没要你拜我或者听我的话啊?
魏嘉瞧出她的不悦便补充道:“您若是有事找将军的话得再等等,非机要人员面见将军都是需要事先通传的。”
谈僖伶无奈,点了点头。看来哪怕兰家军远在俞梁,兰翊在南水都有强大的号召力,拥有如此忠诚的部下。怪不得皇帝对他忌惮不已。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