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长生到了武馆,不仅女子喜欢他,连男子都愿意同他来往。原因无他,长生在女子面前是恭顺有礼的模样,在练武的人面前则显得沉默坚强。谈僖伶虽说要教他打拳,但也只教了几个把式,更多的还是找馆里的人教的。长生学得很快,这让教的人很有满足感。
晚上,谈僖伶会教他读书写字,这一块,长生表现得没那么厉害,水平只能算得上中等。有时,她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可长生偏偏只要她教,连专门教书的私塾都不去。
说起来,长生也确实粘她。谈僖伶虽对外宣称二人是亲戚,但哪有亲戚无时无刻不粘在一起的呢?吃饭一起、练功一起、看书一起,就连休息时,长生也喜欢缠着她讲话。虽然有些喘不过气,谈僖伶也只能顺着他来,怕他没有安全感。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一年,长生的个子猛窜,看起来已经和谈僖伶差不多高了。个子高了,人也舒展了许多,长生脸上的幼态逐渐被流畅线条取代,浑身透着少年独有的气息。只有一点,谈僖伶虽然不想承认。
长开后,长生的五官和卫昀卿很像,尤其是一双桃花眼。这个世界,卫昀卿的年纪估计也和长生一般大。自从到了这一世,谈僖伶便打算和卫昀卿永远不相见。许是不相信这种巧合,谈僖伶最终还是否决了心中的猜想。
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她的长生这么乖巧可爱,不可能和卫昀卿那种黑心萝卜搭边的。
“姐姐,姐姐,你给我做绿豆汤了吗?”
长生蹦跳着到了谈僖伶面前,两手搭在她的膝盖上。谈僖伶本坐着,被他这么一搭像是被他压住一般。她不自然地同他隔远了些,见他额上一层薄汗,俊脸上冒着热气,便拿出手绢擦了擦。
少年十五岁了,在她面前却还是一幅小孩模样。
“现在我没那功夫,李婶倒是煮了一锅。”
正在煮汤的李婶答应道:“是啊,长生要的话,就给你留一碗。”
“李婶,不麻烦您了。”长生直起身,正要去拿桌上的茶杯,却被谈僖伶叫住了。
“那是我的,你重新倒一杯。”
长生抿了抿唇,重新倒了杯茶,却不喝,只是握在手里。
“李婶还给明叔煮汤,姐姐不给我煮,茶也不给我喝。”
谈僖伶见他耷拉着嘴角,一幅受气小媳妇样,不禁有些好笑。
“行了,把茶喝了,晚上带你出去喝酸梅汤。”
长生眼睛一亮,又道:“我不出去喝,我就想喝姐姐煮的嘛。”
李婶听了直乐,“长生,这么大的人了还同你姐姐撒娇哇?”
长生望着谈僖伶,纯净的眸子里满是炽热的情感,“我喜欢姐姐才会这样。”
“好,酸梅汤我晚上给你煮。把水喝了就继续练去吧。”谈僖伶无奈地笑了笑。
等长生走后,李婶才继续之前的话题,“现在是在查那几件偷盗案,要我说,那都是几个贪官,偷了也活该。”
始作俑者谈僖伶:就是就是。
想不到这些事竟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谈僖伶修长的手指轻点椅背,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她就不信这事能查到她身上。
然而,打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半月后的一天,谈僖伶本在外面采办东西,却被人请进了马车。说是“请”,其实是几个带刀侍卫亮出了刀剑。自然,现在这些攻击在谈僖伶眼里根本不够看,但她想知道谁在找她,便顺从地进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少年,头上戴着玉冠,穿的是一身昂贵的紫色锦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少年面无表情,凌厉的眉眼却透出一股无声的威压。见她进了马车,少年挑了挑眉,透出桀骜不驯的味道。
只这一眼,谈僖伶便认出了他。
少年时期的阮堇年,现在应该是楚王。
上一世,她在他们成亲前两日被掳走,留给他的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后来,可以说也是因为她,他付出了生命。
阮堇年打量着面前这个容貌出众的女子,眼里划过一丝惊艳,直到对上她复杂的眼神以及眼角的泪水。
“别哭,本王只是问你一些事情。”他以为她见了他很害怕。
重活一世,只有她还记得这一切,但这实在太好了。她既然带给了他很多不幸,就不应该毁掉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草民见了贵人尊容,心生惶恐,还请贵人赎罪。”谈僖伶擦去眼泪,低下了头。
“无妨。本王问你,你之前在典当当过几根金条,对吧?可你只是一个武馆的陪练,究竟从哪得来的金条?”阮堇年虽为少年,问起话来却很老成。
想不到,这些事惊动的“上面人”就是阮堇年。
谈僖伶不敢犹豫,立即道:“是谭老爷给我的,他说让我看看这些金条能不能当出去,事成后给我报酬。”
能查到她,说明这些金条上有特殊标记,阻碍了流通,谈僖伶干脆利用这一点编了个理由。
“他找你是想将东西转移?”阮堇年想了想,又道:“他为什么找你?”
“他在我们武馆寻过护卫,而我家里要养小孩,比较缺钱。”
听到她要养小孩,阮堇年不由得眉头一动。她看着十分年轻,竟然也有了孩子。
“本王会再调查的。”阮堇年点了点头,又补了句:“本王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谈僖伶行了个礼,离开前再看了他一眼,只见少年同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阮堇年虽然免不了带上了宫里贵人的威压,实际上却有一颗很纯粹的心。皇位不适合他,但最后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无论她对他抱有多大的歉意,她都没有办法弥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他。
一个月后,宫里算是出了件大事。神威将军兰云舟被查有谋反之心,没等来审判就暴毙而亡,唯一的后代也被发往边疆。一时间兰家极速倾颓,京城局势剧变。
不出所料,赵琴心回到了赵家,成了赵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这样的顶级千金,嫁入皇室似乎毫无疑问。
虽然这与从前她听说的一样,但真正经历这一切,谈僖伶才发现了很多细节。比如赵琴心是等兰云舟下葬后才回了赵家,据说兰云舟下葬时棺材一直在渗血。兰云舟自然是被颂庆帝解决掉的。而赵琴心对兰家的感情那样深,她不可能像旁人说的那样“恩将仇报”。
同时她还打听起了虞家,虞家是个没落的武将世家,彼时的容妃还只是个小姑娘,父母双亡,和哥哥虞晨相依为命。在兰云舟被皇帝按谋反罪处置时,虞晨作为兰云舟的下属也受了牵连。虞家覆灭,虞盈被卖入青楼。
想到那个外表柔弱却能弑君的女子,谈僖伶花了大价钱将虞盈赎了出去,还差人将她偷偷送回了她的母族——江南柳氏。
欠了一屁股债,谈僖伶希望虞盈再也别做一个可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