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婉点了点头,“没错,三年前的一次彻查中,父亲察觉到城中有整整五千多人都是凭空出现多出来的,但奇怪的是,他们的户籍又记在别的农户里面,明面倒也算不是黑户。
父亲只是可疑,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的人,而且那几年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天灾大难的,他本想去找户部尚书问问,看要不要查探一番,哪曾想户部尚书却请他喝酒,临走还塞给了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父亲本想还回去,可追债的人找到了他,并把银票给抢走了,后来,父亲为了还赌债就经常给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登记到花册里,而他也收下了不少的好处。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父亲越想越觉得不妥,再加吏部侍郎的案子让他越来越害怕,所以就不顾祖母的百般反对,一意孤行非要辞官回乡下,他觉得只有这样以后京城里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只是没想到,郑清阳不知从哪里得知父亲收受贿赂的事,他威胁我,要是我敢与他和离,他便将此事奏圣。
雪儿,你也知道贿赂罪轻者罚银抄家,重者全家流放甚至满门抄斩,我又怎么忍心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到祖母她们。”
南宫婉的这一番话,让南宫雪大为震惊,她既惊又喜,惊的是南宫言惹下大祸,喜的是他肯定知道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如今都落户到哪户人家,依她推断,这些人定就是南楚的细作。
“婉姐姐,叔父的事可还有谁知道?”
南宫婉瞧了眼紧闭的木门,道:“除了我与绿萝之外,祖母与哥哥都不知,哦,母亲她知道,因为这些事就是她回告诉我的。”
就是南宫婉小产那会,沈氏回京看她,特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并嘱咐她好好呆在郑家,切不可惹恼了郑清阳。
南宫雪想到,当初随太子一起去迎亲的二十多名步军,她更加的确定,这些步军就是南楚的死士,为了陷害太子,为了让父兄无诏回京,这楚子丹还真是花大血本了,如今看来,这郑清阳只怕与楚子丹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他又怎会知道南宫言收取贿赂的事。
南宫雪握住她那冰冷的手,安慰道:“婉姐姐,你不用怕他,我手里也握有郑清阳的把柄,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跟我回去?”
南宫婉揉了揉有些疼的膝盖,自从郑清阳娶了小妾回来,郑老夫人是一天天变着法儿挤兑她,而郑清阳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朱小娘的身,对郑老夫人的做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南宫婉受尽欺负。
“只要不会连累到家人,我自是愿意随你回将军府,可我就怕郑清阳他……”
“婉姐姐放心,一会我来与他谈,你只需回屋里收拾东西就行。”
闻着纸包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南宫雪午时也没吃饱,眼下正也有些饿了,她冲着门外喊道:“小翠,绿萝你们都进来,叶护卫你也进来。”
“婉姐姐,这是我从绝味斋里打包过来的羊肉,咱们就在这边吃边等,我倒要看看,这郑老夫人能把我晾到什么时候!”
南宫婉瞅了眼面的众多牌位,“在这吃恐怕不好吧,这可是郑家祠堂。”
绿萝拿起一个纸包递到南宫婉面前,并打了开来,“小姐,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还顾及那么多做什么?你这一天都没吃饭,他们可曾来关心过你。”
南宫雪把大包小包都拿了过来,“小翠,叶护卫你们都把纸包打开,我们一起吃。”
这次带来的有全羊和羊窜窜,幸好小翠让店小二把这全羊给切成片了,不然她们只能徒手撕全羊。
“小姐,给你筷子。”小翠从其中一个纸包里抽出几双筷子,并递给南宫雪一双。
“可以啊你,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们会躲起来吃全羊啊!”
“奴婢哪有那个本事,奴婢就是觉得咱们带了这么多,二小姐肯定吃不完,指不定要咱们帮她一把,这才跟店小二多要了几双筷子。”小翠红着脸,不好意思笑了笑。
南宫婉被她给逗笑了,脸的阴霾一扫而光,心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小翠又把筷子递给南宫婉,道:“二小姐,你得多吃点,瞧你比我家小姐还瘦,奴婢估计外面一阵大风就能把你给刮跑了。”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厅堂内,郑老夫人正坐在蒲团,着急不安地望向门口。
“老夫人。”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怎样了?她们可闹出什么动静没?”郑老夫人着急地拉着她问道。
“三小姐和二夫人,她们,她们正在祠堂里吃东西。”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郑老夫人把火撒到她的头。
郑老夫人横眉怒目,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她们竟敢藐视家规,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吃东西?这是大不敬。”
这太不像话了,南宫婉是死人吗,她难道不知郑府家规是不可在祠堂里吃东西。
想她嫁来郑家已有两年多,怎么会不知,肯定就是故意的。
郑老夫人再一次被气得浑身抖动,她甚至怀疑,要是南宫雪多来几趟,她早晚会被气死。
“快,快扶我起来。”她再也等不及郑清阳回府,她得马去祠堂,阻止南宫雪她们祸害祖宗。
丫鬟不敢不从,只好前扶起她,往长廊走去。
“老夫人,何事如此着急?”一声轻柔的话语从后面传来。
郑老夫人转过身来,瞧着朱心宝那张美艳的俏脸,道:“心宝啊,你来得正好,你陪我去祠堂,去看看南宫婉那贱妮子干的好事。”
郑老夫人咬牙切齿,这次,怎么也得动用家法,不打她二三十棍,还难消她心头之恨。
见郑老夫人又要找南宫婉的麻烦,朱心宝轻轻皱眉,她前扶着郑老夫人的手臂,细声道:“老夫人,我回的银票已经找到了,是二郎记错了位置,既然银票不是二夫人拿走的,不如……”
郑老夫人立马打断她的话,还瞪了她一眼,“不如什么不如,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一会到了祠堂你要敢乱说话,我决饶不了你,你可听清楚了?”
朱心宝低下头,她就是一个妾氏,犯不着为了她人得罪了老夫人,她小声道:“老夫人息怒,我记下了。”
郑老夫人见她示弱,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银票是二夫人拿的,像她这种没有家教又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清阳早该把她给休了。”
郑老夫人一直想不通,这郑清阳也不知抽什么风,非要把南宫婉留在府里,多两张嘴吃饭,就多两份的开支,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想到银子,郑老夫人这心肝都疼了起来,大儿那管不了,小儿这也难做主,她心里更是恼火,脚下的步子走得也更快了。
隔着老远,郑老夫人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其中还伴随着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她往祠堂里定睛一看,只见主仆五人围圈而坐,个个手里捧着个纸包,吃得甚是津津有味。
“南宫婉,你是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在列祖列宗面前如此放肆,今日不给你家法,你当真以为郑府无人,可以让你为所欲为,来人,将她拿下。”
郑老夫人怒喝一声。
顿时,也不知从哪窜出四五个护院来,他们直闯了进去想抓南宫婉,叶诚倒是不慌不忙,随手将手里的筷子飞出,直击在前面两个护院的膝盖,两人站立不稳,双双倒在了地。
“不要命的就过来。”叶诚冷眼注视着其余几人,这些护院吓吓老百姓还行,对他叶诚,可不够他两下打的。
几个护院当真被吓住了,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前一步。
郑老夫人甩开朱心宝搀扶她的手,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待看到地板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骨头时,她更是气不找一处来。
“南宫雪,你可知这是我郑家的祠堂,是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你怎能如此放肆,当真以为我郑家好欺负不成?”
既然已经撕破脸,南宫雪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亦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的油。
“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婉姐姐抓来跪祠堂,难不成也是以为我南宫家好欺负不成?”
郑老夫人见南宫雪身姿挺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惊慌,反倒她自己有些心虚了起来,因为南宫婉是被她冤枉的。
她眼神微闪,瞅向南宫婉,“我罚她,那是因为她偷了朱小娘的银票,没将她押送官府,已是顾念大将军的颜面,你莫要不识好人心。”
听着郑老夫人底气不足的声音,南宫雪冷哼一声,她瞅了朱心宝一眼,才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婉姐姐偷了银票?”
“朱小娘屋里没了银票,偏偏南宫婉手里却有张一模一样的银票,那可是一千两,不是她偷的,还会有谁?”
郑老夫人的眼神甚是轻蔑,南宫婉何曾有过这么多的银子。
听她话语中,似乎南宫府的人连一千两的银票都拿不出来,到底是狗眼看人低。
所有的护院都站到了门外,其中还来了好些趁机看热闹的丫鬟婆子。
南宫雪眼神凌厉盯着郑老夫人,“老夫人确定是同一张?”
“那还有假?我可看得一清二楚,错不了。”
郑老夫人又指着朱心宝,试图把这锅甩给她,“心宝,你来说说,是不是南宫婉偷了你的银票?”
朱心宝被吓一跳,她俏面一红,垂下头,不敢直视南宫雪的双眼,“我,我是丢了银票不假,可,可我不知道是谁拿的。”
见朱心宝这怂样,郑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老夫人,来了来了。”只见余嬷嬷满头大汗,小跑着进来。
她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珠,凑到郑老夫人耳边说道,“二公子正在回房换衣服,马就会过来。”
郑老夫人眉开眼笑,感觉腰杆都直了起来,她斜睨着叶诚,想着南宫雪不就仗着他武功好,才敢在这作威作福的吗?眼下郑清阳回来,她倒要看看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南宫雪倒是无所谓,郑清阳回来了更好,省得她下回还要特意去寻他。
她轻轻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星眸微转,脸似冰霜,“婉姐姐的银票是我给她的,老夫人若不信,大可拿着那张银票到信丰钱庄问问,看是不是我将军府提出的银票,我相信那里定有记录。”
郑老夫人仰头大笑,她原地转了个圈,似乎南宫雪刚刚说的是个大笑话,面额相同的银票都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区分开来?
好一会,她才止住了笑,“你将军府能做金豆不假,可这银票又没写你家的名字,你如何分辨就是你家的?南宫雪,你不要以为只有你家有钱,别人就是穷光蛋,就不配到信丰钱庄里开银票。
我可告诉你,我家清阳每月都要到信丰钱庄提取好几千两的银票,我郑府可不是你眼里的寒酸人家。”
听闻这话,小翠扑哧一声,紧接着大笑了起来,这老太婆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区区几千两也好意思说出来显摆。
要是跟她说,将军府每月都要提出万两的银票发俸银,她是不是会被吓死?更别提信丰钱庄就是将军府的产业。
小翠还真有些怀疑,这老太婆当真是御林军副统领的老娘?她不该这么眼光短浅,孤陋寡闻的啊!
小翠却不知,南宫玉在世时,虽然铺面众多,赚的银子也多不胜数,可她从不在外面露富,所以知道将军府真实家底的还真没多少人。
郑老夫人眼神如淬了毒般瞪着小翠,“你这贱奴,怎可如此大不敬,主子讲话,岂容你在一旁嘲笑,余嬷嬷,给我掌嘴。”
余嬷嬷知道,郑老夫人是故意给她机会,报南宫雪刚刚打她两巴掌的仇,虽说不能打南宫雪,可打她身边的丫鬟也甚是解气。
她狠狠剜了一眼小翠,卯足劲抬起手臂正想挥掌下去,南宫雪却及时接下了她落下的手臂,并用力将她推开,余嬷嬷顿时不受控制退后了好几步。
“我堂堂将军府的人何时论到你这下人来管教?”南宫雪眸中寒光一闪,厉声质问,倒把余嬷嬷给镇得呆若木鸡,不敢言语。
“三小姐好大的威风,郑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所有人往门口看去,只见郑清阳穿着一身白底蓝衣,黑着个脸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