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坐起身揉揉眼,不出所料,那个角落早已没有江侓身影,环顾四周,江侓的马也不见了。
我轻叹一声,就知道这人会悄悄离去,还好昨夜提前道了别,啊,不对,我还未与他道别呢。
我呆呆看着江侓昨夜所在的角落,想起他的笑容,顿觉心中一片暖意,这人虽冷,心也是有温度的呢。
“珍重啊……江侓,希望能在省思城见到你。”我低声对着空无一人的那个角落说着,好似江侓就在眼前般。
我虽迟钝,却并不蠢笨,昨夜江侓话语忽增,字里行间尽透着要与我分道扬镳之意,诚然,我是有些不高兴,毕竟相伴这几日,多少生出些朋友情义来。
随意吃了点干粮,我牵着马儿慢慢踱步,没了江侓在身旁,我自在了许多,那丝若有似无的离别情绪淡去后,我顿觉今日阳光明媚了,野花香了,草木绿了。
我乐得悠闲,任由马儿在青草处停停走走,路上空无一人,但也并不寂寥,虽说我向往人来人往的城镇,但这样清静的山林才是我最习惯的。
我晃悠着到近晌午时分,才见金禾城影子,那处传来人声,炊烟渐起,该吃午饭了。
我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撑着马鞍飞跨至马上,身后传来一阵哒哒马蹄声,男男女女驾马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只闻见一阵清幽香气拂过,眼前就见几人向着金禾城而去。
肚子越发饿了,我迫不及待驾马前去,这几日我马术越发精湛,竟能跟上前面那几个男男女女。
入了城,那几人进了一家看着还算亲和的饭庄,我跳下马,摸摸钱袋,鼓囊囊沉甸甸一团,银钱不算少,除却那夜在三叶城城隍街买了几样小食外,这几日跟着江侓日日吃烤肉宿野外的,确实节省。
我学着方才那几个男男女女的模样,把马儿拴在另一颗树上,饿着肚皮走进这家看着普通的饭庄。
才一进门,饭食香气顺着鼻子钻入腹内,瞬间勾起我腹内馋虫,饭庄内远比外表看起来要大许多,厅堂聚满了人,言谈声碰杯声筷著交错声,声声入耳,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我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环顾整个厅堂,竟无一空余桌椅,我心下叹气,看来我得重新找一个饭庄了。
我才一抬脚,就听小厮高声呼道,“客官,您几位?”
我竖起一根指头,那小厮咧着嘴笑嘻嘻高声道,“好嘞,您在此稍后。”
说罢,小厮灵活跨了几大步在我之前进去的男男女女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男子抬头朝我这看了看,随即又同小厮低语,那小厮闻言抬起身,三两步跨至我跟前,又道,“客官,小店客多桌满,方才那几位客人心善,不如您同他们拼一桌?”
我思虑片刻,点点头,由着小厮将我引至桌前,那几位已然点过菜,我看着旁桌那盘手撕鸡甚是迷人,肚内馋虫不耐烦叫嚣,好在厅堂吵闹,倒不至于让我当中出丑。
理所当然的,我要了一盘手撕鸡,一盘素菜,一碗米饭,小厮咧着嘴说了句“您稍等”便下去了。
我呆坐片刻,饥饿的肚皮让我有些心神不宁,但对面那几束探询的视线着实大胆了些,我挑眉看去,正对那女娃儿的一双玲珑大眼,这女娃儿年龄与我相仿,长得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我不由得勾起嘴角朝她笑笑。
粉雕玉琢的女娃儿面颊微红,避开我的视线低下头,方才看我的年长些的男子轻声呵斥道,“宗儿,不可无理。”
那名唤宗儿的可爱姑娘还未出声,一旁面容白净的蓝衣男子揶揄道,“宗儿这脸皮也太薄了些。”
“二哥,你莫要打趣宗儿了。”宗儿旁边的白衣女子温婉笑着,又将宗儿往自己那处拉了拉。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女子,这女子长得美貌清丽,一身白衣加身,平添一股子仙气,然另我多看几眼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那身白衣,那白衣让我想起了师父。
师父大人素爱白衣,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纵然是扛着锄头去耕种也是一身白,据时婆婆说,她们初到青苗山时,北斗村的人偷偷上山偶见我那白衣翩翩的师父大人,还当是见了真仙,还纠集一群人前去观看师父大人锄地,师父一个不耐烦,气劲外放,焦了一圈丈许多的土,这才吓得北斗村的人整整三年不敢上山。
许是我看得有些久了,那白衣女子柔柔对着我笑,还道,“你好。”
我微笑回应,“你们好,我叫莪术。”
那名唤宗儿的姑娘这才抬起头,有些羞怯的看着我,道,“我……我叫宗儿。”
宗儿姑娘着实可爱,若非顾及有许多人在场,我真想去捏一把她的小脸儿,我笑意愈深,那宗儿转开与我对视的视线,指着白衣女子道,“这是素荷姐姐……”
说罢,又指着年长些的男子道,“这是我大哥,纪谷翩,那是我二哥,纪谷扇。”
宗儿停顿了片刻,又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我……我能与你做朋友吗?”
我愕然,除南花外,还是头一回有与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主动要同我做朋友的,北斗村那些同龄姑娘们见到我腰间的仓卿剑就连忙避开,我只得同南木哥他们混在一处,久而久之,那些姑娘们看我的眼神越发怨愤,我追着南花问,南花翻着白眼道,“莫要理睬,她们那是嫉妒。”
宗儿满是期待望着我,那双水灵灵的玲珑大眼似是一汪湖水般惑人,我鬼使神差般点头,宗儿一乐,小嘴高高翘起,引出双颊两个浅浅梨涡来,我像个傻小伙般呆呆看着,喃喃道,“宗儿,你真好看。”
宗儿羞得满面通红,在她二哥放肆的笑声中抬不起头来,连温婉的素荷姐姐也打趣道,“咱们宗儿的桃花莫非就这么开了?”
宗儿嗔那纪谷扇一眼,又轻推一把素荷姐姐,娇声道,“素荷姐姐,当着莪术公子的面,莫要胡说。”
莪术……公子?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装束,幡然醒悟,宗儿误会了。
今早我翻了翻南花给我的包袱,发现除了那毯子外,给我准备的几身衣裳都是男式的。
我想着南花婆婆说的那些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一个小姑娘家家独自一人着实惹眼了些,我既然不想多惹麻烦,索性就裹胸换了男装。
这误会大了去了,看宗儿看我那眼神,倒有几分南花夫君看南花的意思。
再加上方才素荷姐姐的打趣,我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但倘若此时说破,岂不是更让宗儿难堪?
好在此刻小厮端上饭菜来,大大小小的盘子一上桌,占了大半个桌子。
宗儿此时活泼些许,娇羞道,“莪术公子,跟我们一块吃吧,我们点了许多菜。”
纪谷扇挪到我这一侧来,显然当我是他妹夫,笑嘻嘻冲我道,“莪术兄弟,莫客气。”
说着还要将胳膊搭到我肩上来,我抬手不着痕迹挡了挡,略显尴尬地拿起筷著,“吃菜,吃菜,莫客气,莫客气。”
一顿饭宗儿吃得娇羞不已。
而因纪谷扇时不时打趣几句,我却吃得尴尬不已。
我内心纠结说与不说的问题,以至于都未曾好好品一品这家人满为患的饭庄里的饭食。
饭毕,我正欲告辞离去,宗儿绕过她大哥至我跟前,扭扭捏捏扯着我衣袖娇声问道,“莪术公子,你去哪?”
“喔~我去城北华府。”
纪谷扇凑过来,笑嘻嘻问道,“莪术兄弟,你与那卖茶叶的认识?”
我摇摇头,思及江侓可能认识,那我还是认识好咯,便又点点头。
纪谷扇被我的态度弄得很迷茫,反倒是那素荷清明得很,微笑着柔声道,“莪术公子是要去省思城吧?华家商队每月都会去一趟省思城送茶叶,倘若跟着商队前去,也能省下不少事。”
宗儿闻言一喜,粉嫩双颊上梨涡若影若现,看看我又看看她大哥纪谷翩。
纪谷扇道,“巧了。”
宗儿与纪谷翩眼神沟通完毕,又过来扯着我的袖口用商量的语气道,“莪术公子,我们也是要去省思城的,不如同我们一道吧……”
生怕我不答应,宗儿又道,“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宗儿……宗儿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纪谷扇在旁闲闲道,“小妹,你别说得好像我们仨就不是人一样。”
宗儿的小脸瞬间腾起红晕,她羞答答垂下头去,我忍着探手揉一揉她脑袋的冲动,“那莪术就麻烦各位了。”
宗儿小声嘟囔,“不麻烦的。”
这姑娘甚是可爱,若我是男儿,娶了她也无妨。
如此思来,若是将宗儿与江侓凑在一处,也不知是何种情况。
宗儿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几人寻了一家干净素雅的客栈住下,在我坚持下宗儿才放弃为我付房费的意愿。
我拎着包袱进了房,正打算出门唤小厮送点热水上来。
一开门就见宗儿俏生生站在门口,看我一眼又垂下头,我比宗儿高一点,恰见她浓密睫毛如羽扇般微微颤抖。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伸手拖宗儿入房间,宗儿羞涩躲闪,但哪及我动作快。
我用脚踢上门,想来再多解释不如亲身体会,便抓着宗儿的手往我胸口按。
纪谷扇适时踢开门,嘴里还囔囔着,“你二人躲在房里……”
纪谷扇见我抓着宗儿的手按在我胸口,宗儿又满脸通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直接把剩下的话吞下腹中。
“你……你……你……”
宗儿话都说不完整,脸颊红晕得如同饮了百八十杯酒。
我却知此刻并非纯纯的羞涩,更多的定是对我的恼怒。
纪谷扇扯开宗儿,白净的面上仍挂着愕然神情,呆呆道,“你二人也太生猛了吧!”
宗儿说不出话来,那双灵动大眼泫然欲滴,我于心不忍,“宗儿,要不你我二人换过来一回?”
我生怕宗儿没明白我的意思,正打算解释,宗儿抢声道,“好!你必须也同我这般!”
我忙不迭点头,生怕慢了惹宗儿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