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儿听到打斗声瞬时一喜,眉梢挂笑,甩开我的手便飞出藏身之处,朝打斗声那处而去。
我心下哀叹一声,对于将宗儿带至此处的决定后悔极了。
“宗儿!宗儿!”
“莪术,快过来!”
我略施身法赶上宗儿,拉着宗儿飞身躲到树上,堪堪藏好,就见林道上一人持剑而来。
那人浑身血污,面容也被血污遮蔽,待至近前,我才看清那张脸。
“相公……”
“啊?莪术,那是你相公?那我还是把这朵小桃花给逼回去吧。”
我愣愣转头,见宗儿一脸不可置信,看看我又看看那即将行至我二人脚下那满身血污的男子。
我回过神来,连忙辩驳,“不是,那是……”
“娘子!”他叫得中气十足。
宗儿一惊,脚下一滑便掉下树。
我不及思考,急速跃下枝头,在半空搂住宗儿旋身,好在还算及时,我二人稳稳落地,未曾显露狼狈一面。
“娘子,为夫可算找着你了。”
那厮大跨步走来,面上挂着虽被血污覆盖仍旧让人发晕的笑意。
他喘着粗气,急切得跟真的似的。
若非我当真不是他娘子,我怕是也要信了。
“莪……莪术……你……你……你竟然骗我,你还说你开小桃花,你你你这是桃子都结了啊!”
这不,宗儿这妮子就深信不疑!
“宗儿,是这样,此人当真不是我相公……”
我一慌,便忘了时婆婆的金言玉律,试图同宗儿解释一二。
“你方才就唤他相公!他也唤你作娘子!”
我正待说话,那欠打的男子又道,“娘子,莫非你还在嫌弃我当日办的婚礼不够热闹?”
宗儿还嫌不够乱,盯着我道,“觉得请得客人不够多?”
“嫌弃我对你不够温柔?”
“觉得他不够富有?”
“嫌弃我长得太不安全?”
“觉得他太过多情?”
“嫌弃我不够强壮?”
“觉得他……”
他二人一唱一和,我气急,脱口道,“当然没有!”
“那你为何不认我?”
“我哪有不认你!”
“那我是谁?”
“你是白捡来的相公!”
我扶额哀叹,与人争论当真无趣至极。
“莪术相公!”
宗儿惊慌大叫,原是我那白捡来的相公昏了过去,而我明明站得比较远些,他却还是不偏不倚往我这头瘫。
在宗儿复杂的目光下,我不得不撑着手扶住白捡来的相公。
宗儿半响不说话,我却是有些忍不住了,白捡来的相公几乎挂在我身上,一股子如铁锈般的血腥味窜入我鼻孔,而他的头重重搭在我左肩,被鲜血湿濡的发丝挨着我赤裸的脖颈有些凉有些痒。
“宗儿,他当真不是我相公。”
“嗯哼~”宗儿耸耸肩,一脸不信。
“你方才不是还要开小桃花的吗?这厮长得好看,你那小桃花开在他身上也不错。”
宗儿挑挑眉,一脸无动于衷。
“唉……”我长叹一声,用眼神示意宗儿帮扶一下,矮伏着身,将我这甩不掉的相公背上。
好在这厮不算壮硕,我用些内力也能背动他,然他长手长脚,却也不太好背。
我用余光看着宗儿轻轻松松在旁引路,也不知是否故意,遇上小坑洼时,宗儿蹦跳过去,还不忘“好心”提醒我道,“莪术,小心哦,脚下有坑。”
我一步一步绕开坑洼行进,松软的土地留下我深深的脚印。
走了一阵,城门就在眼前,我却有些累了,我放下背后的人,伸展着肩背。
宗儿把玩着不知何时摘下的野花,打趣道,“瞧,你这一路的脚印就能见证你夫妻二人坚实的感情。”
我已无力反驳,猛然想起时婆婆的话,勿争。
我看着那一路延伸至我脚下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又看看身旁昏迷的男子,深深觉得此事着实莫名其妙了些,我冥思苦想了一番,也未曾找到再惹这桩闲事的理由。
宗儿将野花凑到我近前来,我看着那被微风拂动得微微颤抖的花瓣,惊觉当初一碰上这厮就没啥好事,此番他又是浴血而来,定然也是一尾巴麻烦。
“宗儿!你速进城回客栈,同你大哥二哥在一处,莫要一个人瞎走!”
“为何?你不同我一道?”
“我将这人送至别处,再回客栈与你们汇合。”
“为何要送至别处?既然是你相公,自然要同我们一块回去。”
我无奈,敢情绕一圈又回到这个问题。
“咳……娘子说得对,我惹上麻烦,为免宗儿姑娘受牵连,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呀!莪术相公,你总算醒了。”
“咳……我姓陆,名商迟,宗儿姑娘既与娘子交好,便唤我陆大哥吧。”
原来叫陆商迟,这厮见我两次都不曾正儿八经介绍过自己,到宗儿这,反倒积极得很。
“陆大哥,你既是莪术家相公,便是我纪宗儿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理!”
我扶额直叹,不是说宗儿长在深闺,这股子挡也挡不住的豪情义气究竟从何处学来的?
“宗儿姑娘原来姓纪,莫非是‘白光纪’的‘纪’?”
“陆大哥也知道我‘白光纪’?”
“咳……咳……自然知晓,东边‘海夜宋’,西边‘广鸿楼’,南边‘白光纪’,北边‘亥昝文’,这四大家各占一方,团团围住中原武林势力,如此才使中部省思城江汇山庄稳坐武林盟霸主之位长达十年。”
我不禁诧异,原来宗儿家竟与文楼宋三家齐名,然这些并非我所关心的。
“宗儿,你们家同其他三家关系如何?”我要从那三大家手中抢三残剑,势必不会同那三家人有太好的关系,但倘若因此而致使我同宗儿关系疏远,却也是我万万不想的。
宗儿歪着头,有些迷惘道,“唔……我也不知算不算好,但素荷姐姐同我们三兄妹关系甚好,若是她能做我二嫂,便更好了。”
素荷?
“素荷姐姐……姓?”
“自然姓宋咯,那张榜上,素荷姐姐的名字可排在前二十啊。”
我有些迷惘,怎又多出来一张什么榜?
陆商迟在旁解释道,“宗儿姑娘所说的是江湖流传的‘流光榜’吧,截至目前流光榜上排位十五的‘莲华仙’便是海夜城宋家女儿宋素荷。”
宗儿忙不迭点头,“对对对,‘莲华仙’就是素荷姐姐。”
“那素荷姐姐所用兵器莫非是剑?”
宗儿又露出那幅看傻子的神情,许是碍于我那白捡来的相公在场,便未曾出言嘲讽我一番,只道,“莲华仙,梦中曲,海夜城宋家虽以剑法著称,但素荷姐姐练得却是音武,故她的武器是一把漂亮的玉笛。”
难怪我并未见素荷姐姐腰间别剑,期初我还当按照素荷这相貌性子,许是藏了一把同她一般柔情却锋利的软剑呢。
我暗自舒了口气,既然素荷所用并非三残剑中的一把,那届时武林会我也不需选她做对手。
“那江侓排第几?”我有些好奇,按宗儿对江侓那幅狂热崇拜的程度,想来名次不会太低。
果然,一提江侓,宗儿便兴奋起来,满眼桃花的模样像身陷热恋般,“虽然他是流光榜第二!但在我心中,江侓就是第一!”
我不禁哑然,面对这种痴狂少女,我在北斗村练就的聊天功力显然无法应付,偏头之际,恰见陆商迟翻开衣袖里衬将面上血污擦净,见我看他,丝毫不显惊慌狼狈,还适时露出第一次见他那妖孽般的笑来,饶是我在青苗山看了十几年师父的绝世容颜,此刻也觉有些晕眩。
我扭头看向宗儿,好在这妮子还沉浸在对江侓无与伦比的崇拜之中无法自拔,全然没受陆商迟那波美男笑的影响。
“那他排第几?”我指着陆商迟看着宗儿问道。
宗儿露出尴尬神色,吱吱唔唔半天都不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再看陆商迟那厮,亦是神情古怪。
宗儿满怀歉意看一眼陆商迟,迟疑片刻,想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谨慎道,“额……流光榜是像我这般无聊而又好事之徒排出来的,并未得到官方认可,且是根据每三年举行一次的武林会而来。也就是说,从未参加过武林会的人便不会上榜,比如我大哥,纵然武艺胜过二哥,也是榜上无名的。再者,这流光榜排名先后也有排名者主观因素所在,许多人其实并未比试过,所以……”
宗儿说了这么多,甚至还分出个一二三点来,我便明了,陆商迟这厮压根就不在那张流光榜上。
“那榜首是谁?”我其实对什么榜首并不在意,只是宗儿说了那么一长串后骤然停顿下来不知如何接“所以”之后的话语,四周气氛稍显尴尬诡异,总要说点什么来打破的。
不想,宗儿竟也不在意,非但不在意,甚至有些轻蔑。
宗儿用纤足一踢,全然不顾尘土沾上她那双精致的绣花鞋面,漫不经心的声音同被她踢走的小石子般,“还能是谁,庄家那位呗。”
我看宗儿似乎没有兴趣继续谈论这个流光榜榜首,而因那榜首姓庄不姓文楼宋这三个其中之一,故我也没太大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