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哥哥!”李婵惊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姝侧首就看见林辞跌落在地,一支箭插在他的左胸,那件玄青色的锦袍被戳了一个洞,沾上了些许血迹。
李姝被眼前的情景分了心,一着不慎竟被黑衣人一剑伤了手臂,好在此时长公主的羽衣卫及时赶到,场面才得以反转。
羽衣卫是先皇留给长公主的,当年锦帝收其兵权时,唯独给她留了这支三百来人军队下来,羽衣卫战斗力强悍,可以一敌百,也是长公主缘何被人畏惧的原因之一。
李姝来不及多想,有了羽衣卫帮忙,她很快就突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她踱步到李婵旁边,俯下身,看向被后者死死抱着的人,目光落在林辞的箭伤处,才冷冷道,“他中毒了。”
李婵目光一顿,果然就见林辞的左胸处正往外渗出黑血来,当即变了脸色,急急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青岚回宫宣卫御医,晴眉你带几个人去林府告知林府的管家。”李姝的声音还是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感情。
“奴婢领命。”青岚与晴眉先前为了不给自家公主添麻烦一直躲在角落里,这会一听李姝发话,立马应了下来。
李姝又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皇姑母,林相受伤一事还得有劳您帮忙封锁消息。”父皇病重一事本就惹得朝野不稳,如今这百官之首的林相又中毒昏迷,怕是会生出动乱了……
“我等怕是还要在此叨扰一会了,还望您能借张御医与我一用。”李姝略微停顿了一会,接着开口。
长公主吩咐道,“揽月,快去请张诚过来。”
“是。”
李姝昔日偶然间听李峻提起过这位张御医张诚,曾经长公主的军医,在长公主回京后,召为御医,但他不愿进宫,锦帝无法,只好让他继续跟随长公主,后张诚长居万花园。
此人极善刀伤,想来拔箭于他也不在话下。
李婵一看李姝这云淡风轻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皇姐可别忘了,他是为了救你才落到这样地步的。”
“平康!柔嘉才是与林相定亲的人,你现在这般行为就十分不妥了,也亏得宾客已尽,不然整个李氏皇族都要因你蒙羞。”
长公主一发话,就是锦帝都得退让三分,更何况李婵,所以她只好把林辞交给一旁的羽衣卫,“是,也是父皇病糊涂了,才会下旨赐婚,反正你们所有人都顺着她,蒙羞蒙羞,你们的眼里就只有皇家那点颜面!”
说完也不顾在场众人的反应,转头就往门外跑去。
“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长公主叹了口气,”罢了,柔嘉,快带林相去偏殿。”
“是,多谢皇姑母。”
张诚很快就到了,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但精神矍铄,头发也只是有了稍许斑白,“回公主,这箭伤倒是无碍,只是这毒……这毒……”
“这毒是西南一带的醉朦胧。”李姝看着林辞眉心显现的红点开口回道。她心下觉得有些奇怪,怎的这张诚支支吾吾的。
按理说醉朦胧是西南一带的奇毒不错,在京城极为罕见,一般的御医可能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是张诚从前跟随长公主行军打仗时,可没少在西南的地界驻扎啊。
而且听他语气,他应当是识得这毒的,倒像是不敢开口一样。李姝脑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还未等她思索便被张诚打断了。
“公主说的不错,中了醉朦胧的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眉心会形成一处红痣,同时陷入昏睡,虽说中毒的人意识是清醒的,却无法从睡梦中醒来,最后会死在睡梦中。”
张诚看向林辞,继续说,“而且毒性越强,红痣越是鲜艳,林相这样的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姝抬眼一看,林辞的脸本就白,此时还要白些,衬得那红痣鲜艳欲滴,倒给他那张谪仙般脸添了些许妖异,看着更不似凡人了。
李姝问,“张御医可有什么法子。”
张诚目光聚焦在林辞的眉心,“醉朦胧本就难解,林相又实在是中毒过深,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无事,你尽力便可,有劳张御医了,柔嘉在此谢过。”
张诚偏过身子避过了李姝的礼,低下头,“公主客气。”
瑾姑姑看着自家主子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刀伤,终是开口道,“还请张御医帮我家公主也看一看。”
李姝这才想起自己被黑衣人划了一刀,笑道,“姑姑,无事的,等会姑姑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
张御医此刻正在为林辞的毒想法子,一听这话才知道原来这位公主也受伤了,自己还真是粗心,当下走了过去,“公主,老夫冒犯了。”
李姝刚想缩回手,就见瑾姑姑看她的眼神,那可真是凶神恶煞啊,也不敢动了,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张诚仔细看了一番,那刀伤虽说不深却是极长,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肘部,这会还在往外渗血呢,心中暗想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是早就吓晕过去了,也就这位公主竟还有心思与他探讨林相中的毒,“公主这伤虽看着吓人实则并无大碍,用上一点金疮药,注意这几日不要沾水即可。”
“多谢张御医。”瑾姑姑听张御医说完,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她接过张诚给的药,又叫了两个小丫头去准备热水、细布之类的东西,“公主,请随奴婢移至外间。”
半晌之后,李姝出了偏殿的门,呼出一口浊气,瑾姑姑见此,在一旁劝她,“公主也不必太过心急,想来林相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见李姝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您的伤奴婢会仔细照看,正好之前有藩国进贡了几瓶玉肌膏,等回宫后奴婢就给您用上,定不会留下什么疤。”
公主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天姿国色,想来这会正在烦忧会不会留疤呢。
“倒也没那么娇气,不就是留个疤嘛,也不是多大的事……”
瑾姑姑听她这么讲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抿了抿嘴,忍不住插话道,“公主万不可这般想,女子的肌肤可是极为重要的,就拿选秀来说,那身上有疤痕的女子第一轮就要被打下去,况且公主不日便要与林相成亲了,到时候万一惹的相爷不喜……”
说罢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想着,如今这林相刚刚与公主定亲便闹出这样的事来,但求佛祖保佑林相早日康复,不然她家公主可就真要把这“克夫”的名声给做实了啊!
李姝听她越扯越远,只得停下步子,回头道,“本宫管他喜不喜,姑姑您就别在这忧心这些不打紧的事儿了,您帮我派几个人打听一下张诚。”
“公主,这位张御医有何不对劲的吗?”瑾姑姑看着李姝容色严肃,不由得也跟着放低了声音,“那林相还在他手中,我们要不将人直接带回宫?”
“那倒不必,卫御医就快到了,再说他是长公主的旧属,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为什么查他,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姝低头沉思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理由还真是站不住脚,就因为张诚看见醉朦胧有所迟疑就查他也真是草率。
算了,就当图个心安罢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让暗卫去查,公主宽心就是。”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晴眉带着林府一个男仆回来了,说是林相的贴身小厮,柔嘉将人留了下来。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青岚也从宫中带回了卫御医,李姝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去用膳了。
想来今天来这的诸位宾客也真是时运不济,这好好的参加一个赏花宴,礼也备了送过来,这光是看了一上午的花连顿午膳都没捞着也就算了,偏生还遇见了刺客,那些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啊,甫一见到这样的场面怕是要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吧。
李姝胡乱搅着碗中的莲藕排骨汤,任凭思绪飘远,她想起华贵妃让她带李婵来赴宴、李婵与黑衣人会面以及她想给林辞挡箭的场景。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真是很蠢的谋划啊,她原先以为以华贵妃的手段,会在给她下药与给林辞下药中二选一的,前者可以败坏她的名声,至于后者,若是李婵与林辞有了苟且之事,结局也显而易见了,这两者都可以让他们这桩婚事无法继续,但是为何精明如华贵妃会选择这样一个法子呢?
而且,华贵妃为何要对她下死手?又或者说今日这批杀手并不都是华贵妃的人,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公主……公主,林相……的毒解了。”青岚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脸上染上了红霞,说话都喘着粗气,毕竟长公主给她安排的这住处离林相那还是有些许距离的。
李姝抬头看向外头的天色,虽说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去,天空却不复湛蓝的颜色,透着惨淡的灰白,有大片大片乌云在远处聚集,快要下雨了。
“姑姑您与晴眉留在此处收拾收拾,今夜我们怕是要留宿于此了。”李姝柔声道,“青岚,你随我去看看林相。”
“是”瑾姑姑原想劝李姝回宫,毕竟白天那杀手的架势着实有些骇人,这晚上会不会卷土重来还未可知,公主留在这委实是太冒险了些。
可是她一看自家公主气定神闲的,再者外头这天气也确是不好,万花园建在半山腰,下山的路又难走,还有就是那林相也刚才脱离险境呢,终究还是决定缄口不言,这些事还是留给做主子的操心吧。
李姝可不知瑾姑姑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与青岚拿了伞就往林辞的住处赶了过去,果然两人才走至半路就下起雨来,青岚撑开了伞想给李姝打,不过却被李姝制止了,“不用,这雨来得急,雨势又大,你顾好自己就行。”
“公主,这不合规矩。”哪有丫鬟不给主子打伞的道理啊!而且公主手还伤着了。
李姝没理这话,她继续用右手撑着伞往前走,左手提着裙子的下摆,还不忘掉过头来看落在后面的青岚。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布满在天空中,往四周不断落下,落在二人的伞上,落在屋顶上,也落在满园子的花草上。
李姝二人赶到时,庭院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张诚和卫御医正在门口说话,见李姝过来当即行礼,李姝摆了摆手,又将伞上的雨水抖了抖,这才转手交给外头的宫人。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请问林相的毒可是解了?”
“回公主,林相已无大碍,估摸着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会醒来了。”
“谢过二位大人,他日柔嘉定会让父皇好好嘉奖二位的。”李姝笑容灿烂,语气真诚。
“多谢公主。”张、卫二人齐声道。
张诚又说,“公主既来了,不若就同臣一道进去看看吧。”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