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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夹杂着晕眩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好似惊涛骇浪要将她吞噬。仿佛罝身地狱没有一点温度,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直下坠,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力的下坠感,姜棽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这块浮木。

脱离那地狱一般的感觉,姜棽费力挣开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阴影,好似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涌入耳畔,模糊不清。

累,太累了,浑身酸痛无力,这是姜棽唯一的感觉,索性彻底闭上了眼,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意识也逐渐混沌。

再恢复意识时,周围温暖舒适的感觉使姜棽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华美的天蓝色帷帐,床畔挂着一串彩色水晶风铃。

她是在做梦吗?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和銮宫,也不是她的闺阁。

姜棽不由得坐起身来向四周望去,紫檀木的家具,桌椅,以天蓝色点缀,显得格外温雅大方。梳妆台上摆放着许多精美名贵的首饰,以及一大面做工精致的瑞兽雕花铜镜。铜镜映出少女的娇软面容,精致可爱,姜棽看着镜中的自己,怔了怔。

空气中传来一阵清香,姜棽不由得掀开被褥走下床,向窗外望去,一片生机勃勃。外面的小园子长着一大丛繁茂的山矾花,旁边载种着茉莉,栀子,铃兰……墙上挂着蔷薇,香气袭人,歪斜的桃花树上还挂着一个漂亮的秋千。阳光给花园镀上了一光晕,显得格外静谧安祥。

仿佛吃了一个酸枣,心中酸涩无比,吱呀——姜棽推开房门,阳光扑面而来,给人一种春暖花开的气息。

“棽棽,你醒了,翠绕快去告诉祖母他们”身着天青色斗篷,杏黄色缠花褙子,绣着葡萄青绿色的裙子的清丽少女惊喜地快步上前。姜棽望向少女,瞳孔猛缩,刹那间,不由得泪流满面,径直扑向了少女怀中。

“姐姐——,”如果是梦,她宁可永远也不要醒。她的姐姐姜槿——虽然隔了一房,却与她最为亲厚的姊妹。姜棽紧紧地拥抱着她,肆意的哭着,好像一松手,就什么都没了。

常青院中一阵轻风袭来,春寒料峭,姜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外面风大,你才刚醒,怎地出来了,”姜槿解下斗篷围在她身上,而后嗔怒地说道“丫鬟婆子都哪去了。”

姜棽却只是抽抽噎噎地紧紧地攥着姜槿衣袖,“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好难受。”无助得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可忴兮兮的。

姜槿被她突出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紧张地摸了摸她的头,接着松了口气,好在没发烧了。亲呢把她揽入怀中,语气温柔的说道:“别哭了,我哪儿都不去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你哪儿还不舒服,告诉姐姐好不好。”却没人发现她的眼中一片冰冷。

感受着姐姐亲切的气息,姜棽渐渐平息下来。她冷静的思考,镜中娇小的面容,宜人的温阳……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她——重新活过来了。

她不觉得她有多大的功德能得此善报,这一切是上苍垂怜?还是上辈子太过凄凉所命运轮回,让她重新改写人生?

她抚摸着姐姐的面旁,温暖的触感,这是梦中不曾有的温度。她轻轻笑了笑,能得此机缘大概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她此刻是如此贪婪,想见到所有亲人,想让家族安康,想家人长命富贵……想弥补一切的遗憾。

她对自己说,能重活一世是天大的福气。绝不能命运又走到了原点,她要阻止一切悲剧,哪怕粉身碎骨,她也不悔。

姜棽扬起头,娇气的说道:“姐姐,我饿了。”姜棽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朝身后的丫鬟望了一眼,丫鬟立刻识趣地去厨房取来膳食。

另一个丫便鬟去请了太医,不消片刻,太医便到了,把了把脉搏。沉吟了一会道:“五姑娘烧己经退烧,这病差不多就好了,便是病了几日,这几日多注意饮食清淡,便也无大碍。”太医唏嘘了一下,好好的大家姑娘,却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一眼。

姜棽觉得这太医的神情让她分外不适,而且,病了几日?她看向姐姐,希望姐姐解答一下,她方要开口,姜槿却道:“翠缕,送沈太医出去,”抚了抚袖子,似是感叹地说“这些日子也劳累了。”

翠缕送了沈太医出了内院,悄然地摸出一个荷包,笑吟吟地递了过去,“姑娘,受不得。”“这几日,劳累太医了,这日我家姑娘送的,请太医吃茶的。”翠缕不由分说把荷包塞过去。

沈太医回头悄悄捏了捏荷包,没有声响,暗忖这姜二姑娘可真受宠,很是感概了一番。

常青院内,姜棽疑惑地瞧了瞧姐姐,仿佛在说,发生什么事了?

姜槿没有回答,只说:“再耽搁,饭菜就冷了。”

偏这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姜棽只好放下疑惑,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姐妹俩移步暖阁,烧得通红的火炉旁,热腾腾的饭菜己经罢好了。一小盆清粥,一碟奶汁鱼片,一盘鲜蘑菜心,一盅乌鸡枸杞汤。让饥肠辘辘的姜棽忍不住食指大动,差不多饱了,愣是贪婪的又续了一碗粥。连带着姜槿也胃口大开。

饭后,丫鬟递上消食的热茶。姜棽大病初愈,便没有用。酒足饭饱便耐不住困倦了,双手揉了揉眼睛,如同一只松鼠。姜棽看着妹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去睡吧”姜槿点了点妹妹的脑袋,妹妹真可爱,姜槿心有戚戚焉地想道。

看着姜棽睡去,姜槿给妹妹掖了掖被角。便想放下帷幔,转身离去。谁知一只羊脂白玉般细腻的手扯住了她的袖子,朝着床上看去,不禁哑然。小姑娘犹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委曲得说道:“姐姐,我娘怎么还不来看我?”

姜棽适才只顾着沉浸在重生一世的喜悦中,如今一想,她刚刚病好。祖母是长辈,无论如何,万万没有长辈探望晚辈的道理。可母亲不同,她大病一场,以母亲的性子,不说一直守在她身边。就说现在她醒了这么久了,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过来瞧上一眼,很明显不对!

姜棽索性向姜槿索取答案,眨道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姜槿。

果真,姜槿一下子心软了,却还是硬了硬心肠,扯开了袖子,“棽棽乖,今儿大伯母在出云观,祖母那儿来了客人,姐姐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出云观?!

姜棽一下子慌了神,急忙问道:“姐姐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

姜槿只以为妹妹是大病初愈,有些迷糊了,便答道:“景熙十五年二月初七。”

出云观是她记忆中最厌恶的地方,穆国公府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可不对!姜棽紧紧地攥着被褥,她从不记得她十三岁时生过大病。或许年代久远,她记不清了,可她清楚的记着,出云观的事体发生在景熙十七年六月初十,现在可是景熙十五年!

姜棽愣愣发呆。

看着妹妹傻傻的模样,姜槿不由得更加忧心忡忡。

“姐姐,我怎么病的?我娘又为了什么去了出云观?”姜棽径直看向姜槿。

姜槿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随着姜槿走出内室,姜棽木然地躺在床上,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不然,姐姐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明白,落水,殿下,救人……每个词她都懂,可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明白!

华安郡主是谁?她前世知道的闺秀中有沈四姑娘这号人吗?勋贵中有个定远伯吗?……这些人都是前世不曾出现过的。

而且,——殿下!国朝规定唯有太子可以被人言殿下。

她的前世夫君,大琞皇朝的明泽太子景昭。明——王者有德,明照幽远则至,泽,泽被苍生,昭者光明也。从他的封号,名字中,就可以看出圣上对他寄予的厚望。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君父的期望,文能治理天下,武能定国安邦。立若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文武并重,温文尔雅,才德兼备……姜棽笑了笑,多好的储君,可惜——死得太早!

五年夫妻,哪怕是假的,但不妨碍她对他的好感。那位殿下着实不错,姜棽忽然狠狠的攥紧了手。可再不错,今生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不说他那歹毒的兄弟,只说他那母亲,就太要命了!

金銮殿上坐的只能是君王,东宫坐的只能是储君,而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他落到那样的下场,或许便是太过光风霁月的关系。

原本她想今生她只要避开那些事,在摁住那心狠手辣的三姐姐与那心中“宁负天下不负卿”的二哥,就没什么事了。

可现在——苍天负我!

她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记忆中许多的事发生了变化。

据她的姐姐说,那天穆国公府宴客,然后中间发生了什么,之后就是俗套的英雄救美!而后被救上来了,就近送到离外院最近的常青院。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落水!不说她自幼怕冷,春寒料峭的,怎么会去湖边,只说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呢?湖边还有栏杆呢!就算她掉下了湖,她那前世夫君,可不是随便就“舍己为人”的。例如前世有个贵女大冬天落入冰湖,差点儿就淹死了,也不见他出手。还有文远伯府的嫡长女……等等“意外,”他那身手总不会是有人把他推下湖的吧!难道是为了名声?这个想法一出来,姜棽想想那些活例子,自个儿就否定了。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等等,丫鬟?她身边的婢女都去哪儿了?

这边,姜槿刚出了内室,就再也克制不住浑身的怒意。她可不傻,接二连三的意外不说。不说今天这事体,便是落水那天的事儿都充斥着诡异,究竟是谁在作妖!

“查出来了吗?”翠屏缓缓答道:“当日湖边断开的栏杆,是人被腐蚀一部分。而后又经过多日的压迫,所以当日轻而易举的就断了,奴婢无能,不过,”翠屏停顿了一下“不过查到了李二安家的,她的房中多出了五百两银子和两个镂金镯子。”

“人呢?”姜槿缓缓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冷酷无比。翠屏打了一个寒颤,更加恭敬的回答道“奴婢己命人拿下了,在西厢房候着。”

推开西厢房房门,姜槿只瞧了一眼便道:“偷盗主家财物,灌碗热油,发卖出去。”

李二安家的浑身不由得瘫成了一团烂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姑娘做事这么果决,都不问问前因后果。她一个奴婢陷害府中的姑娘做什么,二姑娘都不问问罪魁祸首吗?

姜槿不是不想知道罪魁祸首,但她明白,这孙二安己是厨房的大管事,油水丰厚,也算是十分有体面了。他家的媳妇也不至于为五百两银子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要知道恶仆害主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他宁可做下这样的事,必定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主使者的手中,要她松口是不大可能了。

姜槿笑了笑,不过普通手段对她用,不代表她拿她没办法,她使个眼色,翠屏立刻识趣道:“姑娘也太心软了,这贱婢不但收受贿赂,还偷盗主家财物就应该打杀了,把她全家发卖出去了事。这么多的银钱,她一个人可吞不下,不是有帮凶,那便是她那一家子也不干净。”

听到这话,李二安家的,终于忍不住慌了:“奴婢男人是老夫人的陪嫁,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做的,跟奴婢的家人没有关系。”

“姑娘,她一个婆子能吞下这么多的银钱,怕是她的男人做了厨房的大管事,这么些年吞下的银钱只多不少。这事不难,直接绑了送去京兆尹府,重刑之下,不怕他们不招。”翠屏故意说“奴婢可听闻这刑部最是会审人的,何不把这家了一家子交给未来姑爷,以姑爷对姑娘的态度必然会尽心尽力。”

翠染也在一旁愤恨地说道:“或者把她全家重打五十大板,灌下热油发卖去西北,怎么也不能轻饶这群盗贼。”

“翠屏说的不错,这刑部最是会伺候人了,李二安一家子既然在穆国公府待着不舒服,那就去刑部好好享受享受。一碗热油下去,西北那地儿风景也不错,寒风凌厉,遍地荒凉。分开这一家子末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总要叫他们一家人都满意。”姜槿似是恍然大悟“来人,把李二安一家子“请”过来。”

李二安家的浑身一凉,仿佛坠入了冰窟,寒冷刺骨。无尽的绝望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不多时,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把捆成了粽子一般的李二安一家带了过来。

“眼力见的东西,李管事好歹是太夫人的陪嫁,瞧你们做的好事,还不快松绑,”翠染颐指气使的说道。

护卫点头哈腰的说道:“都是咱们不懂事,李管事这等身份,那是随便可以冒犯的。”眼神看着李二安一家却讽刺极了,本来这一家子在府里也是体面人了。却不知道做什么想不开,得罪了二姑娘。日后怕是难前路难料,谁不知道这府里姑娘少爷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二姑娘,真真是不省事。

李二安刚刚松绑,顾不得狼狈,反手冲李二安家的就是一个巴掌。李二安只觉得祸从天降,一个不注意他们全家都要被这婆娘给害死了。

李二安家的看着丈夫,儿子,孙子,孙女的仇恨目光,整个人都呆滞了。可她不能说,说出来什么都完了。

十年前的往事,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一步错,步步错,她早已不能回头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只能赌,赌二姑娘不会闹大,会顾着穆国公府的名声,只是把他们一家子他们发卖出去。

看着李二安家的这个模样,姜槿也不着急,缓缓说道:“其实我很好奇,如今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主子。杀鸡儆猴,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做法,谁的问题我就处理了谁。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招,京兆尹府算什么,刑部又算什么。我直接命人把你们的一家子送去锦衣卫,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人哪路神通,究竟能不能保你们一家平安。”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件事费过这么大的心神,然而却收获甚微的,她已经没有耐心了。如果她还不招,她就直接把这一家子送去锦衣卫,就当送给他们练手了。至于那罪魁祸首,姜槿冷哼,哪怕把穆国公府翻过来,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你还不说实话!要把我们全家害死,你才甘心吗?”整个大琞朝。何人不知锦衣卫的“赫赫威名”,论严刑拷打的功力,无人出其左右。真落到锦衣卫的手中,李二安只要一想,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李二安真是把费婆子给恨死了。穆国公府谁人不知二姑娘的手段,行事作风,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费婆子终于扛不住了,狼狈得爬到姜槿面前,想抱住她的腿。姜槿身边的侍女怎么可能允许人冲撞了自家姑娘,上前便架住了费婆子。

“奴婢招,奴婢招,求姑娘超生,饶过奴婢的家人。”费婆子用力地磕着头,地板咚咚作响,不一会儿就头破血流。

然而姜槿却没有一点怜悯之情,她可怜这个贱婢,谁来可怜可怜她的妹妹。若不是查不出主使,她何必废这么多时间,与一个背主忘德的奴婢说这么多话。

姜槿直接让人把费婆子押去寿安堂,看这费婆子的模样,怕是幕后主使不简单。不过不管幕后主使究竟想做什么,他的把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要去寿安堂,无论那人是谁,她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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