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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灭族,丧亲,剧毒缠身……姜棽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

这人但凡多活几年……多活几年……多活几年也没什么用。姜柠“本事”甚多,又心狠手辣。除非找个能碾压她的人,否则,早死晚死都得死。

要说姜棽自重生以来,最不想见的人,不是皇后,不是姜柠,景晏……而是景昭!

姜柠自认为那些人的结局都是自找的,她问心无愧。可对上太子,却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毕竟,这人对她不错。好吃好喝地养着她,而她却毁灭了景氏的江山……这地上怎么就没有个地缝……

景氏的江山本就大厦将倾,她只不过是加速了发展而己。若真是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任她千般手段也动摇不了。她只是顺水推舟……顺水推舟……只是顺水推舟……眼看着太子越走越近,姜棽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早知道……要早知道……姜棽紧紧攥着篮子,心下悔不当初。她就该从马车上跳下去!现在何至于这么尴尬,她现在真是好想晕过去!

“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姜棽行了个礼,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棽棽。”景昭努力维持住仪度,不让自己失态。

殊不知,他这声“棽棽”。差差没把姜棽魂吓飞。

姜棽脸色发白,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棽棽?除了姐姐,只有太子……不,应该说是前世的太子才会这么叫她。难道太子……

“棽棽,你怎么了?”景昭看着姜棽的模样,不由得懊恼,棽棽莫不是当真怪他了,都怪他不周全。

不是前世的太子!前世的太子像是包裹着冰雪,终年都是冰冷无情的模样,始终拒人千里之外。绝不会有现在的表情。

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失望。太子重生对所有人都好,知道了前世发生的事情,今生那些人的阴谋诡计,绝不会有再得逞的机会。只是除了她。

大琞走到那样的地步,罪魁祸首是景晏。然而,灭了大琞的却是她。

她是希望太子重生的,她自己的生死,她早已看淡。只要她在乎的人,不要重复前世的老路。

“殿下,臣女无事。”看着太子担忧的模样,姜棽笑了笑,不管前世如何。好在今生,山河未改,亲人安在。

前世的岁月己逝,过去的遗憾也没有办法再改正。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殿下可知,这东面的桃花哪里最好。”姜棽俏皮地举起了篮子。

桃花?景昭精神一震,这个他熟。“五色碧桃又名撒金碧桃,花色……”

……

到了午时,姜棽在岔路口与景昭分开,回到了石亭。姜棽手中的篮子里有两支五色碧桃,四支小花白碧桃以及几支绛桃。可谓是满载而归。

丫鬟取来了一个白瓷净瓶,姜棽把桃花修剪花,插入瓶中。

姜棽并未选那种开得正盛的,而是呈半开状态的桃花。养在瓶中,最是适宜。

此时,姜槿也回来了。

姜棽注意到自家姐姐身上多了一块汉白羊脂玉的同心结。

心里顿时有些酸,一是因为她在这儿“担惊受怕”,她的姐姐却在谈情说爱。

二是羡慕,郑庭屹对姐姐可谓是深情不二。哪怕姐姐未与他成婚,他也守了姐姐一生。

在世不纳妾,死后不复娶,深情只一生。哪个女人不羡慕,反正她是羡慕极了。

午膳摆在鸾英阁,点缀着桃花的米饭,桃花桂鱼,桃花鳜,桃花蹄汤……连餐具也绘着桃花。

膳后,呈上来消食的桃花茶。

姜棽有些困倦,便没有用。而是直接让丫鬟引去朝云阁歇息。

云外阁中,皇后正在拨弄桃花。这赫然是姜棽插好,送给宛阳长公主的桃花。

皇后笑吟吟地说道:“这插花的手艺倒是好。”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从细节处就能看出来。她的儿子眼光还不算太糟。

辅国公夫人开囗:“到底是娘娘眼光好,这姜五姑娘真是蕙质兰心。瞧着便教人心生喜欢。”

……

几位诰命夫人轮番把皇后恭维了遍。

皇后喜笑颜开,虽然知道她们大多都是恭维,但好话谁不爱听?

姜棽本打算半个时辰后,找皇后告退的。但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里可是芳懿园!她都不敢作妖,这些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姜棽想着方才地上衣衫不整的男女,身上被皇后下令,用水泼湿完了。在这天气里,身子瑟瑟发抖。

姜棽心里玩味,方才那两人的状况,分明是中了“羡情”。

“羡情”本身无色无味,用时直接添加到各类香料中即可。常人极难觉察到,但瞒不过她这个调香高手。何况这香调得并不怎么样,找个医术好点的人来就能发觉。这香料作用于,只要心中起了情意,便会使人情不自禁,至于情不自禁之后会做什么,那是一目了然的事。

这香调得并不高超,在行家看来,更是十分拙劣。真正的“羡情”最好的境界是泛有一股酒香,向来醉酒……多用于后宅手段。

能知道羡情的,不是高明的调香师,就是那些深谙后宅手段的夫人。

今天这桃花宴,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一个变相的“相看”的花会。来的多是些公子姑娘们。

而那五位诰命夫人及宛阳长公主,都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市面上流通的羡情,多是精品。这种质量的,应该是幕后黑手自己调的。

会是谁呢?

今天怕是有热闹瞧了。

出云阁中的皇后如怒火凤凰,整个人散发着摄人的威严。

下人来报时,皇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

芳懿园是什么地方?桃华阁更是……这两人居然敢亵渎皇家。

皇后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朝两人射去,“亵渎皇室尊严,把这两人拖出去,重责五十杖。本宫倒要问问,杜阁老和颜尚书是怎么教导出这样……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的。”她好不容易办个宴会,全让这两人给搅和了。

“那是杜阁老和颜尚书家的公子姑娘吧。”李雪歆神色复杂的开口。

杜阁老,颜尚书?!姜棽惊讶,难道那两人是……

“不是,这是颜二姑娘与杜三公子。”文韵舒看出了姜棽的想法,反驳道。

那岂不是……朝文韵舒望去,见她点头。姜棽不淡定了,嘴角抽了抽,姐夫和小姨子?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重华神情厌恶的开口:“晦气,真是晦气。”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这两人做出这样的事,再多惩罚也是咎由自取。就是可怜了颜大姑娘,无辜被连累。”李雪歆不由怜悯起颜馨如,女子艰难。纵然这事不是颜馨如的错,但这位颜大姑娘以后怕是……

无辜?不见得。姜棽与文韵舒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中了然。

文韵舒捻了一朵桃花,在宜心亭坐下,缓缓开口:“杜阁老和颜尚书家怕是不能好了。”打了皇家的脸,这两家人怎么还可能好。

亭中有些静默。

姜棽眼睑下垂,眸中似深不见底的潭水。这就是一人之罪,株连全家。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投鼠忌器。因为,毕竟不管如何,在世人眼中,姜柠,姜烨姓姜。他们身败名裂,姜家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姜烨对她而言,处理起来不难。

难的是姜柠!

等姜柠嫁人?这个行不通,姜柠一心想着青云路。除非死了,否则这人绝不会认命嫁给一“平凡人”。在姜柠眼中,唯有至高无上的皇权!

毒死她?这个更行不通,姜柠是用毒高手……

……

重来一次,若是能相安无事,她也不是天生的好战之人,成天想着你死我活。

但若放任不管,这人也不是个善茬的……

姜棽陷入沉思。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文韵舒缓缓开囗,她感觉这个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对任何事都十分戒备,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莫不是因那次……

姜棽愣住了。不知何时,宜心亭中只剩下她们两人。这人是在问她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郡主可有良方?”既然被看出来了,姜棽索性直言不讳。

“可树未被动摇。”文韵舒指着桃花,“桃花乘风而舞,乃顺应天意。无风而止,进退有度。花谢花开,而桃树始终岿然不动。人也要如此,适应环境的往往也是人。”

顺势?姜棽心下顿时一片雪亮……“多谢郡主提点。”

文韵舒勾唇:“不必如此生疏,你可以叫我韵舒或如同歆妹妹一般。”

“舒姐姐,你也可以唤我棽儿。”文韵舒向自己示好,姜棽自然不会拒绝,后面说不定还需要她……自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后面的谈话愈发愉快。文韵舒在外游历多年,见多识广。说话更是悦耳动听,丝毫不引人反感。

直到桃花宴结束,姜棽都意犹未尽。遂与文韵舒约定,改日下贴子拜访。

这才与众人告辞,与姐妹坐上穆国公府的马车离去……

夕阳西下,映红了天边的晚霞,云彩像着了火一样,是那么的绚烂多彩……

清荇院中,看着手中的药方,姜棽笑了,那位华安郡主当真有趣。或许她可以稍稍放下心防,多交上几个朋友倒也不错。

“表姑娘醒了。”青萝慌张地说道,连礼都忘了行。

姜棽早有豫料,毕竟——祸害遗千年,哪是那么容易死的。姜棽只是冷淡地说了句:“醒了就醒了,你慌什么。”

青萝忙行了个礼,说:“表姑娘失忆了。”青萝好奇,这位表姑娘又想干什么?是真的失忆了?还是……

失忆?前世发生的戏码,今生的还是上演了。姜棽想着,只不过这次顾岚可没有前世的好命了。

前世,顾岚出了母孝之后。因为顾家给她安排的亲事不如意,便住到了穆国公府,而今生……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的心里没有芥蒂。她还能过的前世那般如鱼得水吗?

姜棽起身换了套衣裳,便前往寿安堂“看望”。

姜棽挑眉,似乎有人比她还要早。穆国公府的姑娘,除了二姐姐和姜柠之外,都到了。

顾岚一身白衣,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更衬得她娇小可怜。但她的身姿却如凌霜寒梅,极为坚定。

几个姐妹围着她嘘寒问暖,姜棽只冷眼看着,没有上前。反正顾岚的样子看着就死不了,不过是失个忆而已,多大的事。

谢忆丢的不止命,谢家失的又何止是一个女儿。想到这些悲剧,姜棽心中绞痛。

顾岚这个模样真是便宜她了!

姜樱注意到了一旁的姜棽,走过来好奇地开囗:“五姐姐,你怎么不上去看一看。”

“我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看的。”姜棽皮笑肉不笑,她才不关心顾岚的死活。“表妹大病初愈,怕是没有太多精力,我就不多打扰了。”

姜樱一噎,这姜棽说话怎么越来越有冷漠的味道了。

床榻上,顾岚靠在一个蓝缎如意纹靠背引枕上,睁着一双如松墨般漆黑的杏目好奇地看着姜棽,目光中带着些打量。

这时太医来了,丫鬟连忙搬来一把杌子,太医坐下后,伸手搭在顾岚的玉腕上,细细地为她诊了脉……一时间,碧纱橱内寂静无声。

太医收回手,缓缓开口:“顾姑娘的伤己无大碍,好好将养着就是了。至于这记忆,人的头部最是复杂,顾姑娘的记忆有可能明日就会恢复,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这就要看缘分了。”太医开了方子,便离开了。

“表妹身子能好,己是万幸。其它的不必太过在意。”姜梚有些唏嘘,这表妹以前的处事,虽有不妥。但现在也委是可怜,倒也不必去计较那些。

一个人失忆后,会惶恐,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恐惧……可顾岚的行为却有点耐人寻味。

现在的顾岚与几天前不像,倒像极了前世。初见顾岚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实在太过柔弱。但她并未深思,而现在顾岚的模样……经过对比,她不由得有些怀疑。失忆会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好好休息。”说完,姜棽转身就离开了寿安堂。

姜槿听着丫鬟的禀报,不由得皱眉。妹妹去看顾岚干什么,一个行事不端还被家族放弃了的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姐姐,我来蹭饭了。”姜棽笑眯眯地挑帘走进来。

“你去看顾岚做什么?”

“她在有些不同,或许姐姐你会感兴趣。”姜棽意味深长地开囗。

不同?原本就糟糕的人,现在还失忆了,还能变得多好不成!姜槿对此嗤之以鼻,只以为妹妹说的是顾岚的脾气变了。

“姐姐,今天玩得开心吗?”姜棽打趣。

姜槿看着妹妹的目光充满了暧昧,立即反击回去,“那你呢?”

听着姜槿的话,姜棽恍然大悟。难怪姐姐这一天都不见人影,敢情除了她傻,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全都心知肚明!

“姐姐!”姜棽恼羞成怒,过分……太过分了。姜棽方要发怒,却见姜槿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堵住了她的嘴。

“松鼠鳜鱼,佛跳脚,胭脂……”姜槿垂涎欲滴地念着。

姜棽“……”二姐姐,你变坏了,你以前不这样。

“嬷嬷,槿表姐是什么样的人啊?还有,那位棽表姐好像有些不同,她似乎并不喜欢我。”方才太医的话说完后,所有人,包括年纪小的姜梓都上前安慰着自己,而那位表姐……

提到姜槿,姜棽。苏嬷嬷的脸色沉了下来,怨毒地开口:“若不是她们姐妹俩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姑娘您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特别是二姑娘,那天若非是她……还有那五姑娘,仗着……却不想想,心胸这么狭隘,连表妹都容不下,将来要怎么母仪天下,德……到时候有她苦头吃的。”

听着苏嬷嬷的话,顾岚不敢苟同地在心里摇头。背后议论是非,这苏嬷嬷……不过苍蝇不叮无缝蛋,想必这姐妹俩也有不妥。

“嬷嬷,我们手中可有银钱?”顾岚兴致勃勃地开囗“能不能租下一个铺子。”

苏嬷嬷骄傲的开口:“不是奴婢夸囗,夫人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也犹嫌不足。上千亩的大庄子就有五,六个,何况区区铺子……”苏嬷迟疑,“只是不知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嬷嬷,我想……”

苏嬷嬷虎躯一震,结结巴巴地开口:“姑娘,这……这怎么可以。您还在孝期啊。”

“嬷嬷,我们悄悄地做,不会有人发现的。母亲死了,父亲……我现在只有孤身一人,唯有自己努力。”自古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而这个时代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才不要如那些女子一般,在后院把自己活生生磋磨成怨妇。她定要为自己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绝不为人鱼肉。

苏嬷嬷眼中闪过心疼,夫人怎么就走得这么早,留下姑娘一人孤苦伶仃的。若是她都不帮姑娘……苏嬷嬷咬咬牙答应了。

顾岚兴奋起来,以她知道的东西定可以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只要想着这些,她便觉得热血沸腾,炙热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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