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四十八年三月二十六,执笔于凉州平阳。
卿卿幼照
阅过回信,卿卿三千问,字字无论门本参旬森蕴焚痕君
平阳黄土飞扬,沟壑纵横,初见只觉鬼斧神工,若汝伴吾于此,定有佳句。
路遇孟丝商,商队均有燕军护卫,可见商路已日具雏形,然偶有路匪且路艰乏水,打通西去商路任重道远。
归期漫漫,遥念京中,盼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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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景月的身世,宋婼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蚌国王子最近已经在采买珠玉等彩礼。可见,已经确定和亲人选了,至于选了谁,只要上太后殿中稍作打听就知道了。
韩姣玉不负众望地被指给了蚌国王子,不知道韩筹现在会怎么想呢?一想到这宋婼的心情就十分畅快。
正如宋婼所想,褚侯府里果然一片哀鸿,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所选非人已经是天大的苦难了吧。
“父亲,你真的不再去向王上求求情吗?我们可以再推荐一个远房女子给王上啊,妹妹怎么能去那么苦寒的地方,那个王子又那么自大狂妄!”韩涓和韩筹在书房愁眉不展。
韩筹闭目长叹:“我已经破例一日进宫两次了,第二次王上连见都不见我,自刺杀一案后,王上待我便不如往日亲厚了,至今我禁足虽然解了,但大良造的官职仍未恢复。再说,我若是不肯,那便是不服王上的决断,王上的女儿都可以和亲,姣玉难道比公主还金贵?”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他心里的危机感越发浓郁,眼下王上正在军中悄然换上一批新人,如今又指姣玉去和亲,是在试探自己吗?说不定哪一天,王兄就会对自己下手。
而且,他也没想到越薇会背后捅刀,此次姣玉和亲就是她怂恿的,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不过如今,越薇是新出现的第三股力量,他不能轻易和她闹僵,不然局面立马会从三足鼎立转变为一边倒。
韩涓看父亲不再说话,便不甘地走出了书房,转而去了后院,不过并不是去安慰韩姣玉,而是转去了雪钩的住处。
“雪钩姑娘,你平时和姣玉玩的开心吗?”韩涓坐在雪钩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石桌。
雪钩点头,“开心,小玉给我梳好看的头发,还给我准备了一个软丝床,好大好舒服!我每天都能睡到午饭时才起来,她是个大好人。”
“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这件事事关姣玉的生死。”
雪钩的面色忽然认真,她懂死是件坏事,她点点头,“可以!”
皇叔不负众望地将魏宗道请回了孟国,让宋婼松了一口气的是,过程并没有任何意外,否则,她自己就说不清了,毕竟表面上看,只要她一人知道孟国皇帝来到了燕国。
关于步琼这件事,宋婼思虑了几日,觉得还是应该将调查的结果告诉景月。
“什么?我的母亲是长公主身边的步姑姑?”景月有些惊喜,忐忑地摸着胸前的玉络,她从未奢望自己能找到父母,更没想到殿下竟将她的这点小事记挂在心上,回想起长公主办山泉宴那天,她在竹屋和宴席上遥遥看见过长公主身边的步姑姑,当时她想的仅是,有一日她也要像步姑姑一样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随之她又低下头,看着那幅公主精心打造,将那枚玉佩悬挂其上的璎珞,语气犹疑:“可,可都这么久了,她好像没有找过我。”
此话并不是景月斤斤计较,当年云莲客将女儿交给祖父时,曾说其母亲可能会回荆州找孩子,于是祖父特意安排了人在那边打听消息,可那么多年,没有一丝消息。
宋婼若无其事地起身,似乎并没有安慰景月的意思:“她不找你,我们就不能去找她吗?走。”
“啊?”景月一愣,却被宋婼牵起手,两人在廊上走着,比宋婼矮一头的景月抬头看着身前的殿下,有些抗拒,她想停下,“殿下……万一,万一……”
“我们就是去问个真相,与其惴惴不安,不如主动问清,无论认与不认,你现在所拥有的都不会减少,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你也少了一桩心事不是吗?”宋婼停下,回头看着景月,眼神带着询问的意味。
不用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城外东郊的沧浪亭,但对景月来说,却很漫长,胸前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谢眠袭早已在亭中等候,她这次被太子妃请来的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听了母亲的点拨,猜想应该是为了借踏青而互通太子的消息。
果然,太子妃一来就交代了太子的近况,这和他们自己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传来的消息并无不同,看来太子妃是真实要与母亲结盟。
聊完正事后,两人正聊着风景,正当她觉得与太子妃一见如故时,太子妃忽然看向亭外自己带来的步姑姑,对了,太子妃的拜帖中提到了要步姑姑前来,不过,一开始母亲就打算让步姑姑跟着。
于是谢眠袭开口问道:“太子妃姐姐,你认识步姑姑?”
宋婼点点头,“可以请她进来吗?”
谢眠袭开口让步琼进来,步琼中规中矩地行了礼,“见过太子妃。”
“步女官如今可有四十?”宋婼问道。
步琼摇头,“奴婢三十六,不到四十。”
“那步女官可找过夫家?”
谢眠袭以为太子妃要给自己的管家或护卫找妻子,急忙回绝道:“步姑姑已有丈夫。”
“那步女官可曾生育?”
步琼双眸骤然放大,左右游移了一瞬,否决道:“不,奴婢配与现在的夫家时,已然三十,无法生育了。”
亭外的景月听的清清楚楚。
“你可知在吾面前说谎就是欺瞒王室,罪可连诛?”轻飘飘的一句话,前后判若两人。
长公主权倾京城,她不在这,一个女官宋婼还是拿捏的了的。
谢眠袭见状,欲打圆场,“不满太子妃,步姑姑之前确实有过孩子,不过她不是故意欺瞒太子妃的,只是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步姑姑被负心汉抛弃,孩子也被人偷了去,她对这段回忆很抵触。”
“哦,偷了去?”宋婼审视着步琼心虚的眼睛,却不拆穿她,故作欣喜道:“那今日就要恭喜步女官了,吾为你找到了你的孩子,来,景月。”
宋婼扶着景月的腰说道:“这是随吾出嫁的一个丫头,为人愚笨,但自幼凄苦,月银全用来寻母,吾不忍心,便帮了她一把,谁知竟是步女官你。”
宋婼故意淡化了景月对自己的重要性,观察着步琼的反应。
步琼打量了景月一番,颤颤巍巍地拿起景月胸前的玉,反复看了几次,猛地抱住景月,“我的儿……”
许是认亲过于顺利,景月有些惊讶,双眼忽地睁得圆圆的,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步琼的背,确认了对方不会松开自己,同时也是被对方的哭嚎感染,她的眼里也渐渐圈着泪了。
接下来就是母女二人认亲后的哀嚎场面,谢眠袭也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身为公主嫡女,受封为郡主,自小是被千呵万护长大的,哪里经过什么风浪,心性单纯,见到这样的场景只觉世事无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借走了宋婼的手帕。
分别时,谢眠袭还约宋婼后日上公主府喝茶,显然,她自觉与太子妃十分投缘,初来京中,自是想找到一个闺中好友。不过宋婼婉拒了,和一个韩疆有关系就够无奈了,她不想再和韩家其他人有往来。
回城时,宋婼因不想和谢眠袭同乘,便借故再欣赏一会风景,让谢眠袭先走,步琼也离开了。
言初陪着景月站在河边,陪她说了很多话,言初就像景月的哥哥一样,也许正因为他是个阉人,无亲无靠,他就将对亲情的缺失全部放在了景月身上,每每对景月的调皮,他只能无奈地作为兄长收拾烂摊子,这次景月找到了亲人,他心里除了开心还有些失落。
“哎,殿下,你看那边,是哪家贵人吗?”景月看到远处河岸上也有一对男女在散步,不远处有很多家丁,看那阵仗,非富即贵,只是那姑娘怎么有点眼熟,景月瞬间把刚刚的事都忘了,一溜烟跑到亭里和宋婼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