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不仅陈延祚等人被苏然给吓住了,就连苏然自己都被自己的心狠手辣给吓到了。
他看着脚边的断臂和鲜血,又看了看一旁哀嚎连天的狗腿子,不仅闷声自问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我做的吗?’
仔细闻了闻萦绕在鼻尖的淡淡血腥味,苏然甚至隐隐一种反胃和想吐的感觉。
说到底,苏然始终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
持刀伤人之事,在大明朝的人看来或许没有什么。
毕竟,这个法律观念尚未彻底普及的时代,别说是高高在的权贵阶级,就算是底层的平头老百姓们,为了一口能够灌溉到自家田地的水源,也会公然进行械斗。
林木间,山沟处,荒草下,一具具死的不明不白的尸体,也无不是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残和险恶。
可作为一个生长于二十一世纪的好好青年,对于持刀砍人这种事情,苏然平素里可谓是躲都躲不及,就更别提让他亲自手了。
类似这样血腥的故事,他也只有在看电影的时候才见到过。
不过虽然心里头百般接受不能,但事已至此,苏然也只能是在心里头默默的自我安慰道:
“这不是几百年后的那个现代化法制帝国,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你不狠辣一点就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所以他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关我的事情,我也是被迫自卫而已。”
尽管精神胜利法常常是作为人们口中的反面教材而存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法门在某些时候确实是能够产生某种自我安慰的奇妙作用。
起码对于苏然来说,在这么像个神棍似的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之后,他原本不安惊悸的情绪,却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当勉强按捺住心头的不适后,苏然又一脸凶狠的盯着陈延祚,咬牙切齿的说道:“秀女,天子妃嫔之人选,今天有我在此,看谁还敢动她!”
一边说,苏然还一边将那对父女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时至如今,他也只能是死保这父女二人了。
否则的话,没有个由头来当做是动刀的理由,那些清流文官怕是会硬生生的用口水给他淹咯。
甚至锦衣卫和东厂说不准儿都要受到朝堂的责难。
毕竟,作为一对斗了几百年的欢喜冤家,对于任何能够给厂卫抹黑和泼脏水的事情,这帮狗东西可都是最为热衷的了。
想要让他们不在这件事情借题发挥,那还不如祈祷太阳从西边升起。
而尽管现在的苏然颇有些声色厉茬的味道,就连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有些不正常的颤抖。
可这时候明显已经就被吓傻了的陈延祚主仆,却是压根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到这些细节之处了。
“咕咚~~”
面对着一脸暴戾凶残的苏然,主仆几人不仅没有例行的放狠话,反倒是连咽口水的声音都在极力的压抑。
没办法啊。
谁知道这时候放狠话会不会刺激到苏然,从而让对方凶性大发啊。
对于一个丧失了理智的人而言,身份啥的可一点都不会引起对方的忌惮心理。
所以,没错,他们怕了......
快点来个人拯救我们吧!!
在苏大千户官的威慑之下,瑟瑟发抖,犹如待宰羔羊般的主仆几人,不禁在心里面发出了一声不为外人所知的高呼。
可这时候,真有人会来救他们吗?
你别说。
还真有!
就见得在绣春刀的淫威之下,主仆几人战战兢兢的时候,一句略微有些惊奇和诧异的尖细声音,却是突然在这寂静的街道响了起来:
“哟,这是咋了,怎么你们锦衣卫还把人的胳膊都给卸下来了?”
这句话,明显是在询问苏然。
不过虽说是朝着苏然询问的,但听在陈延祚主仆几人的耳中,却是令得主仆几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呼,总算是来人了。”
陈延祚在心中如此庆幸的想到。
旋即,回过神来的他,不由得愤怒无比的朝苏然说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首善之所,竟敢公然持刀伤人,苏然,你太过分了,本少爷事后定要在朝堂诸公和天子面前参你一本不可!”
陈延祚没有看看向来人。
他自问也不需要看。
因为在他看来,这时候敢冒着得罪锦衣卫的风险前来管这件事儿的人,肯定是隶属于督察员下辖的巡城御史了
除此之外,就算是同为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在锦衣卫的面前也不够格儿。
所以,为了推卸责任,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陈延祚必须要先声夺人,率先给人留下一个受害者的印象。
不然的话,得知了此事经过的巡城御史,非得把他的皮给剥了不可。
别忘了,厂卫虽然说跟文官不怎么对付,但勋贵阶级可也跟文官没有多少的交集。
从本质来说,厂卫也好,勋贵也罢,都是文官们眼中的坏蛋,需要时刻警惕并且打压的对象。
打压厂卫势力,防止勋贵阶级卷土重来,也素来都是大明文官的政治正确。
然则,对于陈延祚的先发制人,苏然却是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旋即。
锵~
悠长悦耳的清吟响起。
绣春刀入鞘,隐匿了嗜血的寒芒。
握着刀鞘,苏然双手抱于胸前,朝着陈延祚的身后努了努嘴,示意道:“小伯爷,我劝你还是尽快想一下怎么跟天子解释此事的好,否则你怕是又要去锦衣卫的诏狱里面走一遭了。”
“你说啥?”
陈延祚满头雾水,然后下意识的朝着身后望去。
随即,他刚刚才恢复了一点血色的面颊,瞬间又变得苍白如纸了起来。
几个狗腿子更是脚下一个趔趄,一下就坐到了地。
因为来人,并非是陈延祚预想之中的巡城御史,也不是那个欺善怕恶的五城兵马司之人。
而是一个头戴三山帽,身穿交领袍,看去略显阴柔的少年。
不用想,在整个大明朝,能够是这幅打扮的人,肯定是宫里面的太监没跑儿了。
并且,看这个少年太监的身后,还有着两个明显是东厂番子打扮的人紧紧跟随,就能知道,这个少年太监在宫里边儿的地位,肯定还不怎么低。
最起码也有个阉宦大佬当靠山。
不然的话,东厂的番子们,可不会听一个小太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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