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原本想着赶走马士英,然后去沁水县围歼张宗衡。
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可造不出无线电,消息传递不方便。也不知道研究信鸽管不管用。
张宗衡已经被皇帝催到端氏镇了——推进几十里地也算行动迅速。
他带来的不止是山西镇兵、宁武镇兵等二线兵,麾下还有自己的督标,还有三千多宣府、大同、阳和等地的一线边军。
李自成必须把对方的战力高估一些。
所以为防不测,高桂英、冯起龙以下文工营、妇女营、孩儿营等“累赘”就不好继续留在军里,先让他们回老巢避风头。
李过带兵护着他们转道阳城进历山,连夜走。
谷可成的骑兵哨留下;刘体纯部和几十个千户百户暂时也留下,充个人头,等这仗打完后再回历山接受改编。
李自成还有精锐御林军,尤其之前又补充了炮组,他有八分把握一战打爆张宗衡。
……
第二天,双方继续对峙。
河对面有一部明军南下而去,李自成派谷可成的骑兵哨沿河监视。
大顺军后营马骡数千,有拉车的牲口,有骑兵和御林军多余的马匹,可别被人捅了屁股。
尤其预备战马,此时都在纷纷大吃大喝,盐豆饼、鸡蛋、粮食等等,养足精神才能驮着大顺军去追杀官军。大战之前,马匹光吃草料是不行的。
吃过午饭,大顺军这边做好了进攻准备。
……
“大哥,我咋没有掌心雷?”
“你们没练过,容易炸到自己人。”
“噢。还有这讲究。”
“甲胄重吧?先卸下来不打紧,咱听到号令再穿就行。”
“没啥,穿着还怪合身的。估摸也就五十斤吧,我走上一天路都没问题。”
“哟呵,能受苦呀!在本地怎么也不愁找碗饭吃,咋跑来冲锋队了?”
“唉,家里被流贼洗了一遍,爹妈身体又不好,躺下了。急着用钱,我就出来做个短工。”
“那也犯不着卖命啊?家里就你一个?”
“二弟不顶事,三弟和妹妹都还小,指望不上。我是爹妈抱回来的,人家给了我一条命,我再还回去天经地义。”
“大孝子啊!其实加入大顺军也不赖,起步军饷就是一两银,绝不拖欠。凭你这胆色,两三仗下来就是甲长、队长。那收入更高。”
“我早打听过了,大顺军好是好,就是我缺的钱多,等不及。哎,大哥,看你穿戴,是正经的革命兵吧?你咋也来拿卖命钱了?”
“我啊……嗨,反正各有各的难处。”
“也是。大哥,你这兵器是青龙偃月刀?”
“差不多吧,关刀。”
“我咋就一根长矛呢?大家都是去送死,咋给的兵器还不一样?”
“……这个……关刀一般人耍不来,我都练了大半年。这东西也不比长矛更好使,主要是吓唬人。将领用的多。”
“啊?大哥原来还是个官啊!”炮灰杨山惊讶了。
“……”
姚奇英一脸便秘的样子,宛如日了狗。敢情老子早先没给你们训话?你他娘的眼睛塞匹眼里了?
“嘟……嘟嘟……嘟嘟嘟……”
“穿甲穿甲,所有人列队,准备出发!”
……
这是李自成第一次用“死兵”,权当做个试验。
步兵敢死队共有一百二十二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为了三十两银子来卖命的乡民。
附近老农、大顺军后勤民夫,以及刘体纯部报名的有四五百人,只从中挑选了九十来个——甲胄不够用。
大顺军里自愿出战的充当甲长,姚奇英这个原甲长临时升了队长。他得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当卖命钱。如果伤了亡了,还能再拿一份抚恤。
除了步兵,另有骑兵敢死队五十多人。
……
一声号响,大军往前开动。行至官军阵前一里多地停下。
炮营出列。
“咚咚咚咚咚……”
一顿震天响。
炮打低被盾车挡住,稍微打高又不知飞到哪去了。要是把炮口再调高打个曲线,实心蛋落地一砸一个坑,要多好的运气才能砸个小兵?砸住也不划算。
换开花弹。
十发里面能爆八发就是奇迹,八发里面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距离爆开一发就是成功。性价比有限。
再重新换实心蛋威慑一通。
步兵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出击。
姚奇英带着十支小队推着盾车前行。
距离明军三百步,对面开炮。
姚奇英停下整队。
宝日朱特带着骑兵敢死队出阵,缓步向前。
姚奇英等待官军放炮的空隙再次指挥盾车蒙头赶路。
李延带一哨步兵排着纵队出发。
李自成在大帐里琢磨下个月要往哪跑路……
姚奇英已抵达明军阵前二十丈,暂时无伤。
明军炮火不足虑,倒是神火飞鸭挺烦人——箭杆上绑个小火药包,点火飞出来后有些就四处乱窜,会忽然拐弯。
虽然对披着重甲的敢死队构不成大威胁,但恶心人呐。
趁着明军放了一轮炮,再次装弹的空隙,敢死队呐喊一声推着盾车疾冲十丈。
“扔手雷!”
“轰轰轰……”
大顺军一口气甩过去六七十颗手雷,成功爆开的有五十多,炸的明军炮手哭爹喊娘。
“咚咚咚……”
明军后排三眼铳、鸟铳等火器发威,全被盾车挡住了。
他们没机会再次装弹了。
“杀!”
姚奇英呐喊一声,紧握“青龙偃月刀”直冲敌阵。
敢死队八支队伍跟随着上前肉搏,另外二十人趁机挪移明军车营、拒马,好为后面队伍打开一条通道。
前方开战,宝日朱特带着骑兵敢死队逐渐加速。
李延带一哨步兵同时加速。
大顺军左翼,辛思忠翻身上马,接过马槊扛在肩上——御林军骑兵哨随时准备出击。
此时突入敌阵的姚奇英杀红了眼,虽然脸上被面罩遮住看不到表情,但大吼声夺人心魄。
“杀!”
大刀劈下,人头落地。
无人敢挡!
……
小炮灰杨山灵活的躲过一刀,不料被脚下尸体绊了一跤,长矛也脱手了。
他正好瞅见姚队长不管不顾的杀出一条血路。
“对啊!老子刀枪不入!怕个球!我不杀人,别人就要杀我!”
杨山想通了。
他抬胳膊挡住一刀,随手捡起两把生锈的刀片子,翻身站起。
“啊啊啊啊……”
杨山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胡乱挥舞着双刀往人堆里冲。
疯狗打法威力不凡!
前方通道已被打开。
宝日朱特高举旗枪,“冲!”
骑兵敢死队呐喊着全速狂奔。
明军前阵已被搅乱,宝日朱特毫不费力的穿阵而过。
接下来面对的是明军正兵队,队伍齐整,每排10人共五排,有长矛有弓箭。
七零八落的箭矢飞了起来,武装到脚毛的宝日朱特眼都不眨。
他带着锥形骑兵队径直冲向步阵。
“杀!”
“娘哎!”
铁甲巨兽迎面奔来,当先的明军来不及架长矛更没来得及跑,直接被撞飞了,骨断筋折。
官军右翼骑兵从侧面袭来,宝日朱特不加理会,继续往前冲击下一个步阵。
后一队明军反应迅速,瞬间四散奔逃。
“杀!”
宝日朱特举着旗枪纵马狂奔。
铁甲兽在蝼蚁身上碾压而过。
再撞翻一个明军后,忽然,马失前蹄。
蒙古壮汉飞了起来。
“啊……蓝蓝的天空……”
“咚!”
铁甲人砸进尘埃,溅起一片浮土。
宝日朱特身后的两骑及时左右一分,带着两队绕过障碍,再次会于一处继续冲阵。
明军们哭爹喊娘。
溃散的官兵多是老边军,经验丰富,他们知道想活命不能胡乱跑,要向附近稳固的军阵靠拢,抱团取暖。
然后,一个新的步阵被己方乱兵冲散了……
眼睁睁看着明军右翼被捅穿,榼山上观战的马士英掉头就跑。
丘仕通收到消息大喜,举刀一挥,“跟我上!别让马老爷跑了!”
原驻扎在榼山寺的白旺麾下一支小队从后山冲出,嗷嗷叫着猛追马士英。
……
“快快快!”
炮营后备火炮前进了一里地,张世杰催促着炮兵们赶紧卸马,展开阵地。
远处明军已被辛思忠的骑兵慢慢压到了沁河边,上千人挤作一团。
张世杰双掌合十,朝明军拜了三拜,“大兄弟,请你们千万要顶住啊!千万不能散开。咱的火炮马上就好。”
“咚咚咚……”
一炮过去就犁开一条血胡同。
少顷,大顺军大营吹响出阵号,全军齐动,往前推进。
……
端氏镇。
“报!西面二十里郑庄出现大队流寇。”
“再探!”
“报!我军前锋在坪上村溃退!”
“败了?”张宗衡一脸不可思议。
“……”陪坐的贾富贵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