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对于贾雨村的到来并不意外,现在正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若是不在此时咬上一口,那他也就不是贾雨村了。
贾雨村看着眼前的荷花池,突然便笑了起来,他没有回头,手里的折扇摇得虎虎生风。
这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地方大员,反而像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
薛蝌缓缓走到他的身后,拱了拱手说道:“明公莫怪,学生迎迟。”
贾雨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指荷花池笑道:“可有诗出?”
薛蝌摇头叹道:“明公知道,学生仅是粗通文墨。”
贾雨村听闻此言,不轻不重地回道:“我与汝父乃至交,汝可唤吾叔父。”
薛蝌恭敬地说道:“叔父在上,受小侄一拜。”
贾雨村捋须笑道:“善。”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夏日的热度,让人很不舒服,可薛蝌的心理却是一片冰凉。
很明显,当一个比你强大的人不用他的强大欺负你反而开始跟你攀交情的时候,你的下场一般都不会有多好。
明太祖朱元璋总是喜欢对李善长说:汝乃吾之萧何。
后来李善长就被抄家灭族了。
只不过他不是李善长,贾雨村也不是朱元璋,他们所讨论的不过是那么几两银子的事情。
之前,他低估了薛福,同样高估了贾雨村。
做官的人,能有几个是脸皮不厚的呢?
贾雨村的吃相十分难看,家中死了长辈,就立刻跑来欺负晚辈,最起码他自认为干不出这样的龌龊事。
可是,贾雨村却干了,而且毫不掩饰。
今日他对于贾雨村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收拾起心情,尊敬地开口道:“不知叔父今日来是为了......”
贾雨村呵呵笑道:“贤侄啊,你叔父今日是来救你的。贤侄或不知,贤侄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了。”
薛蝌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神色,只是淡淡地问道:“还请叔父赐教。”
贾雨村同样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缓缓地说道:“贤侄年轻,还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这金陵城里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你家的产业,薛兄新故,贤侄可能抵得住他们的觊觎吗?”
薛蝌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贾雨村的话,语气略带焦急地说道:“还请叔父赐教。”
贾雨村背负双手,沉默半响,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也罢,叔父便助你一助,现下无他路,唯破财解灾尔。”
“侄儿多谢叔父,吾家还有白银七万两,侄儿将他全交给叔父,还请叔父多多关照一二。”
贾雨村这才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凝视着薛蝌,看了好一会,这才哈哈大笑道:“你让我想起了我另一个学生,同样的冰雪聪明。可惜啊,可惜。”
听见这话,薛蝌第一次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叔父还有学生吗?”
贾雨村摆了摆手笑道:“是个女娃,说来和你也有亲,她的母家是和你薛家同列的家族,现下在京城外祖家过活。”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
“吾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侄儿恭送叔父。”
薛蝌把他送出薛府,薛福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薛蝌并没有回头,低声问道:“都听到了?”
“需要老奴找人与他谈谈吗?”
薛蝌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严肃。
“他是朝廷命官,背后站着的是荣国府,他若是死了,咱们一定讨不着好,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薛福摇摇头,叹道:“欲壑难填,有了这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薛蝌坚定地说道:“至少短时间不会有第二次,他一定早就把咱家的底给摸透了,他知道这七万两是我家积攒多年的家底,所以咱们短时间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薛蝌想了一下又说道:“至于以后,呵呵,用不了多久,他今日吃多少我便要他吐出来多少?”
“你说他要这么多银子做甚?”
薛蝌不屑地说道:“他要往上爬便少不得银子,上下需要打点不说,便是往上头的孝敬更是少不了的,这就是个无底洞,肯定需要银子的。不过嘛,此人倒是不足为虑,他若真是个不贪财的圣人,我才觉得胆寒。”
薛福听闻此言便不管此事了。
“大爷让我做的已经做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薛蝌紧紧抓住薛福的手说:“一定要信得过。”
薛福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一定信得过。”
薛蝌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便朝着书房走去了。
这一次他在书房里呆了三天,这三天里薛母和薛宝琴来看了他八次,他一次也没有出门,反而不准任何人进门。
若非他从书房内传来的声音透露着振奋,薛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间的。
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门外头的,是那日那个将他叫出房门的女子。
女子走上前温柔地说道:“大爷饿了吗?婢子去热点吃的。”
薛蝌抓着她的手臂,声音沙哑地说道:“叫薛福来。”
女子摇摇头,低声说道:“福叔交代过叫您无论如何先去睡一觉罢,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薛蝌慢慢松开了手,抱住了女子,一把抱到了床上,他见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爷还要守孝,不动荤腥,你也很久没睡了,今日跟我一起睡。”
说罢,他又补充道:“光睡,不做别的。”
女子这才沉默地点了点头,乖巧地钻进了被子,薛蝌也钻了进去。
薛蝌把被中的女子揽入怀中,像是抱抱枕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女子的面颊通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全是淡淡地香气,这是少爷的气味,她很熟悉,少爷从来没有对她如此亲近过,今日种种让她又惊又喜。
虽然没到最后那一步,不过她也算是熬出头了,今日过后,无论少爷碰没碰她,她都是少爷的女人了,以后若能生个一儿半女,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了低低的鼾声,有些压抑又有些痛快,她见少爷即便睡着了也是眉头紧锁,有些心疼,刚想伸手替少爷抚平。
突地听见少爷淡淡地呓语:“等着吧,都等着,老子来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