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以让薛家伤筋动骨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办法反抗,至少现在没有办法。
至于以后,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过去的三天,他只是做了一些布置罢了。
贾雨村是一条大鱼,是一条他晋升道路上的大鱼,将来某一天,他将踩着贾雨村的尸身踏上高位。对于这一点,薛蝌毫不怀疑。
贾雨村自以为葫芦庙甄世英之事无人知道,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
若这世上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话,那也太没有天理了。
这一觉,薛蝌睡了很久,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午后了。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那个熟悉的脸蛋。
女子见他已经睁开双眼,慌忙说道:“婢子这就伺候大爷起床。”
薛蝌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也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薛柯而是薛蝌。
他伸手抓住起身的女子,将她拉到怀里。
“去告诉母亲,我已经醒来了,让她莫要担心。”
女子愣怔片刻,便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衣服,便规矩地离开了。
薛蝌记得,这是他身边的大丫头,名叫红秀,是薛母看中的,将来是要收入房里的。
薛家,应该说他这一房子嗣单薄,所以他身上的担子其实很重,有着为他这一房绵延子嗣的责任,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仅仅只是一个播种的工具罢了。
薛福已经把七万两银子送过去了,换来的仅仅只是贾雨村的一句孺子可教也的话。
薛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仅仅只是深深的叹息一声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于儿子的决定,她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知道,若是薛父还在时,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的事情,这些年为了扩宽商路,薛父受到的委屈一点不比这个少。
她甚至有些庆幸,儿子没有因为年轻气盛就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行为。
薛母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便是为薛家生下了这对儿女,女儿薛宝琴冰雪聪明,娇憨可人。儿子薛蝌器宇轩昂,卓越不凡。
若是薛父还在那就完整了。
“我儿可是要准备科考?”
薛母笑着对薛蝌询问。
“是的,母亲。”
薛蝌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家里的生意便不要管了。”
“我已经交给福叔了,他会管好的,还请母亲放心。”
母亲对薛福十分放心,薛蝌同样如此。
在与薛福深入交谈之后,他发现这个中年管家是个全才,除过做学问之外,他什么都能做。
薛蝌把后代的一些简陋的经营理念交给了薛福。
这让薛福看薛蝌的眼神有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他不敢多想,少爷为何在短短几天内变化如此之大。
或许是因为老爷的逝去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他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一夜白头,或许这就是一夜“白了头”。
薛宝琴的目光有些希冀又有些闪躲。
薛蝌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问道:“可有事?”
薛宝琴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为何要一次送七万两,而不是一次一次地少送些,这样不是能松得更加长久些?”
薛蝌听到这话,久久不语。
这让薛宝琴顿时慌张起来。
他见此便哈哈大笑道:“没关系,我还以为你要问你的婚事,现在看来,便是我的不是了,把你看得太狭隘了,哥哥给你赔不是。”
“哥哥真是的,哪有在妹妹面前说这些的。”
“也罢,既然你想知道,哥哥便跟你好好说说,这送礼其实是一门学问,首先你要明白咱们送礼是为了什么?”
“咱们是为了让哪些人不再把目光放到我们身上,不再把坏心思打到我们身上。一次送七万两和七次送一万两其实送的都是七万两,只不过前者能让咱们的目的达成,后者只会让那些人欲壑难填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
“贾雨村知道咱家的家底,别人也知道,现在咱们把家底一次性掏空,他们认为咱家无利可图,那就不会把目光放在咱们的身上了,那么咱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一旁娇憨可爱的宝琴。
“没关系,现在不懂这些没关系,你只需要明白送礼就是一次要送足,七万两可以把事情做成,七个一万就会把事情办砸。等你大了,你就会明白这些的。”
宝琴似乎很不满,撇了撇嘴说:“明明哥哥也没比我大几岁嘛。”
室内顿时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事情果然如他所说,日子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金陵城乃是大周的陪都,是一座人口众多,经济繁华的城市。
城内的豪门贵胄数不胜数,似薛蝌家这样的不知凡几。
没人会继续关注一家无利可图的家族。
他开始潜心用于课业之中,他没有老师,便开始背诵四书五经,总之必须要把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全部刻入脑海之中,这是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
就像学习英文,必须先要背单词一样,四书五经是大周科考的根本,除此之外便是八股了。
每日读书两个时辰,之后便练大字,然后便是射箭。
教他射箭的是薛福,这令人意外又不让人意外。
从看见老管家那吃人般的眼神之后,他就知道薛福的身手绝对不简单。
单是看他端起弓箭那平稳得抖都不抖的粗糙大手,薛蝌便确信了薛福一定是从军中出来的汉子。
虽说侠以武乱禁,但是走江湖的可决计不会有如此的亮眼的弓术。
晚上的时候,薛福甚至在教薛蝌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他已经过了习武的年龄,不过练些防身术锻炼身体同样是件不错的事情。
日子过得很充实,家中虽没了存银,可是家中的店铺还在,每月里都有一笔很大的收入,这对于一个孤儿寡母之家是足够的了。
这一天,他没有读书,而是在薛福的陪伴下来到了城外的一处湖塘边,钓鱼。
钓鱼是一个很磨人的过程,也是一个磨砺自己的过程,他钓得十分认真,即便动作十分不规范,那也不重要了,他要的仅仅是这个练心的过程。
这里钓鱼的人并不多,只有稀稀疏疏的两三人罢了,且他们的身后都是有仆从的,想来若非家境富裕的人是没闲心来钓鱼的。
这一坐便坐了一天,到了后来他都有些麻木了,只不过钓了一天,他却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他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旁边的老头突然叫住了他。
“少年人,今日收获如何?”
“老人家不是见到了,小子一条也未钓到。”
老者捋须笑道:“少年人心性不错,有耐心有韧性不骄不躁,大善,大善。”
薛蝌转过身拱了拱手笑道:“未请教?”
老者摆了摆手:“你我萍水相逢,便无需在意这些俗礼了。”
薛蝌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老者看着薛蝌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这金陵何时出现了如此少年郎。”
突地他又想起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他忙挥了挥手,身后的老仆便走了上来。
“跟上去看看,是哪家的少年郎,回来与我说。”
老奴拱了拱手,不知何时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