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各赴东西(1 / 1)十年不封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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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山神庙,老道心肠转了一转,便笼着袖子,偏过头和虬髯客道:“解决了旱魃化身的祸患,便是解了这一方百姓的燃眉之急,贫道也不枉下山走这一遭。相逢即是缘法,贫道不便和你师父见礼,你就代我道声谢吧。”

虬髯客自是百般答应,等那老道消失在莽莽山岗之中,他似青松一般迎风站了一会儿,等天边一轮金色太阳浩浩汤汤地排云而出,拔脚走回没了屋顶的山神庙。

收拾烂摊子实在是件麻烦事,经历这一次拔除大妖周颙的恶战,几个仙吏和附近乡镇的香客们只会越发对山神爷的神通深信不疑,贾生倒也不担心没人给他修缮房子。贾生不久前才吞下上千人的香火,方才强撑着和老道说话,现在只感觉腹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心弦稍稍放松便有些昏昏欲睡。操纵虬髯客藏入旱井后,附在山神泥塑里的贾生便无师自通地冥想,抽丝剥茧般吸收体内澎湃的香火力量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贾生幽幽转醒,满心奇怪,这一次吸收香火怎么还快一些?忽然,他发觉附身的泥胎神像有些异样,便沉下心仔细感受,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贾生双眼豁然瞪大,爆了一句粗口。

还有意外收获啊?

兴许是这次贪心吞下了过多的香火,加上精神枯竭等多重刺激,贾生又明悟了一类新法术,名为请仙。

他当即召来傀儡,令这虬髯客席地而坐,念了几道拗口咒语。

登时,贾生便感觉魂魄有些轻飘飘的晃动,腮皮一鼓,口中吐出一道浓重青烟,往那傀儡鼻腔钻去。

虬髯客双眼一睁,眼底的呆滞和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深邃。贾生试着攥紧手掌,并无异样,又跺了跺脚,这种踩在实地上的感觉令他陶醉了好半天。待他转头望向附身近一个月的山神泥塑,山神眼中那种灵动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

贾生心思电转,抬起左掌,点点香火萦绕,化作丝线钻入泥胎神像,蓦地,面目紫黑的山神面部线条栩栩如生起来,眉目一凛,做出一副威严肃穆状。

虬髯客贾生露出满嘴白牙,脸上掠过一抹狡黠笑容。

手指似作牵丝戏一般勾动,山神爷的表情又趋向柔和。

如此一来,山神爷又成了傀儡,傀儡又成了真人。

这道法术依然没有给贾生带来多少战力,但确是贾生梦寐以求的。这意味着他终于能摆脱山神庙的束缚了!

这天下如此之大,自己得了造化机缘,手里大把的好光阴,怎么能把自个儿锁在山里当缩头乌龟?

四个仙吏也马不停蹄赶回了山神庙。一路上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方圆十几里像是被滚雷洗过一遍,不难推测昨夜大战的险恶。待几位仙吏惴惴不安地站在只剩下三堵泥墙的庙宇前面,更是难掩心中的惊悚。张还民脸色唰地一下发青,一马当先冲进正厅,噗通跪倒,其余三人很快也是面如土色,还未来得及悲恸,只听见恢弘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还民,你回来了?”

张还民心头一震,猛然抬头,见面色紫棠的山神爷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连忙垂下脑袋,泣不成声道:

“爹!儿子,回来了!”

李四三人赶忙上前,接连拜倒,这李四脸上涨成了猪肝色,似乎心底藏了话。

待张三王二麻子见了礼,贾生和几个心腹粗略提点了几句,将昨夜子时和那大妖周颙的恶战翻了篇章,又不咸不淡吩咐了几句,几位仙吏喏声退下,山神爷却点了李四单独留下。

过些天恐怕香客就要踏破门槛了,任由山神庙这样一片断壁残垣可不像话,张还民忙是张罗,要找泥瓦匠修缮,带着张三和王二麻子下山去了。

那三人离开山凼,李四忙是将头往砖地砰砰直撞,额头血肉模糊,却不肯停下。

山神爷眯起双眼,脑袋向后微扬,“你杀了人。”

追魂之术。

李四十指几乎扣进砖缝,嗓子里蹦出一个个颤字:“山神大人!”

“好了,尔等都有要务在身。”

山神声震瓦砾,“民与民斗,我不关心。”

心底咯噔一声,李四脖子根涨红,深深埋首称是,随即起身,低着头退去。

没了庙门,山凼里原本茂密的植被也被昨夜的天雷烧了个干净,山神庙的视野开阔了不少。贾生借着山神身高望远,看见李四飞也似地遁入雾气沉沉的林莽,真身也从后院缓步走了出来。

轻描淡写地一招手,笼盖上下林木的雾毯便似虹吸水一般扯进了山坳,阳光刺破薄雾,照在庙宇废墟上时便暗淡了许多。

山神庙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幽深,少了四个家伙在耳边聒噪,贾生倒是清净了许多。只是,他提着张还民丢下的竹枝扫帚清扫后院落叶时时,见着满地萧索,莫名想起那老道是否和师兄师弟团聚了,贾生又不免露出苦笑。

人就是贱呐,怎么现在又觉得有四个小弟在时才热闹呢?

贾生前世就并非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辈,闲着也是闲着,一庙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不,贾生打算将破坏较小的后院和寝殿扫洒一番。一边干活,贾生还要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打算,他向来做事习惯走一步看三步,自个儿以魂魄托生已经过去快一个月,这期间他从惊险降生,孤立无援,到嫁梦寻援,聚引香火,乃至与青鹤观老道里应外合挫败了戕害人命的大妖周颙,有过惊险,有过谋断,有过失手,虽然至今还算得了一个好结果,过程却说的上跌宕起伏,其中某一环稍有不慎,他这条小命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所以贾生还得庆幸,自个儿运气是当真不差,也亏得青鹤观老道有为生民立命的大情怀,愿意在危难时候拉他一把。这也给他提了个警醒,做事手能糙,心可不能糙。下回再临时掉链子,可没谁能帮他兜底了。

大概是因为脱离肉身时间长了,贾生还没做什么重活,额头居然微微发汗,手腕泛酸。

虽说刚刚立下身体力行的旗子,贾生却捱不住犯懒的念头在眼前盘桓。正巧嗓子发干,借着找水喝的由头,贾生利落撂了扫帚,跑到山坳里,又使了一次虹吸法术,用一只香案下面找到的破碗盛了满满一碗露水。

大喇喇坐在半块摇摇欲坠的门槛上,面朝重峦叠嶂的山间景色,滋滋喝茶。

贾生砸吧着寡淡的露水,莫名想到,那些辟谷的仙人天天就喝这玩意,不飞升才怪。

日上三竿的时候,四个仙吏领着十二三位泥瓦匠远远上了山岗。

一听说是给山神爷修缮屋子,泥瓦匠们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催着动身了。谁不晓得,昨天半夜天上忽然飘了毛毛雨,街头巷尾都传是骑虎岭的山神爷显灵了,刚开始还没几个人信,结果怎么茬,县令老爷连夜动员了一大帮县民祭拜山神爷,没一会儿,那雨就跟扔绳子似的泼瓢而下,雷声滚滚。

这年头大家都不是好糊弄的,前几个月,旱得田间地头冒烟的时候,请了两个牛鼻子道士求雨,老天怎么就一滴水都不肯放,哦,到了山神爷这儿,龙王就格外开恩啦?还不是那什么青鹤观的两个道士没本事!

小道兴义牵着驴车走在田边官道上,茶摊旁蹲着的几个庄稼汉都投来不善的目光。颇有几个昨夜在舒州县城打尖住店的行脚商,仗着消息灵通,指指点点。

两个满脸风霜的牛鼻子老道坐在板车上,闭眼养神。

一路走来,总是有些刺耳的话传进耳朵,马宝瓶是个暴躁脾气,几次想过去和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理论,都被师弟张宝栋给拦下来了。毕竟众口铄金,大家都只认第三碗吃饱的饭,谁管你提前吃了两碗垫底。

张宝栋也屡次开解这个与他道行齐平的师兄,做人,凡事要想开一点,那山神手腕硬,一次出手便便将盘踞在五柳山多年的妖崇算计得死死的,给人家当了棋子,不亏。再者说,咱们出家人要以斩妖除魔、解救苍生为己任,名利身外物,给人家送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又算得了什么?

老道张宝栋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暗骂一声狗屁,说俺老汉输不起?这仇俺还记着呢!

小道兴义倒是脸色平常,牵着驴走在夹带土腥味的熏热微风里,心里想着一件或许极重要的事情。

那个山神手下小吏的通风报信中,提过一嘴五柳洞当代洞主似乎身受掣肘,才有了大妖周颙作乱一说。

掣肘或许是隐晦的托辞,其本意应该是那妖怪遇到了瓶颈,正在洞府闭关?小道兴义有些不明白,分明自己和马师伯将这骑虎岭方圆五六十里内逃逸的妖怪肃清了一遍,为何没碰见那位洞主?

这是一条追根溯源的重要思路,小道士天生内秀,没想好之前,决计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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