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来求愿的(1 / 1)十年不封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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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荒山小庙视野开阔,以张还民的眼力,老远就望见门槛上坐着一个生人。

身着黑衣,看个头应该超过了九尺,肩膀极宽,虬髯,眉毛驳杂,一脸的落魄慵懒。

那虬髯客蓦然抬头一瞧,一帮人兴师动众打山下来,他嘬了嘬白晃晃的牙花,放下脏兮兮的海碗。

不声不响,但气势颇足。

咔嚓,张还民停在了原地。他早通悟了一门望气的法术,也是籍此识破了五柳山的妖气,当即催动法力,双眼如炬。

“这人不对劲,等俺先瞧仔细了。”

十二三个泥瓦匠还在有说有笑地缀在后面,对突生的变故浑然不知。

四位仙吏当即止步,眼神凛然。王二麻子下意识探手摸向腰间的铜铃,这才想起,那法宝早在剿杀下山捉人的小钻风时就用废了。

望气门法刚施展开,突然间,张还民只觉得眉心一刺,上半身似遭受重锤而后仰,滑了几步才站稳,缓缓抽了一口气。

“等等,先别动!”

张还民抬手制止了几位可能误会了的同僚。

“这人和我们一样。他身上有香火气。”

拔脚作势前冲的李四一个踉跄,转过脸,讷讷道:“莫非是山神大人新收的执事?”

几人面面相觑,脚跟都有些发软。稍后,齐齐望向揉着鬓角的张还民。

“那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张还民先是露出苦笑,而后扶了扶皂帽,支支吾吾道:“这个,此人气场有些不凡……先去招呼一声吧。”

三人不再多问,跟着张还民提步走至庙门前,那汉子也将将站起身,张还民跨出行列,揖手道:

“我乃是山神庙正殿执事张还民,请问阁下是?”

虬髯客眼白多于瞳仁的眼睛左右一巡梭,一抬下巴,毫不矫情做作,“贾生。”

省得这几个家伙再疑神疑鬼,虬髯客贾生补充了一句,“俺是山神爷收的徒弟。”

几个给山神爷当差的仙吏面上表情各异,张李王三人将信将疑,张还民其实看出来一些眉目,只是不好当众讲,便朝另外三人使了眼色,四人共事这些时间,张李王也算心有灵犀,赶紧回头拦住那帮泥瓦匠,免得他们冲撞了山神爷。

支开旁人,转过脸的张还民笑容沉稳,和虬髯汉子一道进了正厅,绷着十二分的精神磕头行礼后,只听见山神爷呵呵笑道:

“贾生吾徒,和为师手底差人打过照面了?”

虬髯客忍着把独角戏唱成双簧的怪异感,收敛匪气,抱拳躬身道:“师父。”

这下张还民心底疑问消去大半,当即起身,跟这位山神爷的徒弟正式见礼,两人才见面不到一碗茶的功夫,自然是客套个两三句。稍后,山神爷又当着贾生的面,跟执事张还民交代了今后一些日子的差事,更是打消了张还民的戒心。

二人被打发出庙门,下了三层青石台阶,张还民侧身拱手,轻轻道了一声:“贾兄,方才冒犯了。”

这称呼怎么听着有些怪,贾生一愣神,仰面哈哈一笑,脸上堆出混不吝的表情,“怎么能算冒犯?你是给俺师父当差,老话说规矩比天大,皇帝想进细柳营还得通报呢。俺此番回来仓促,没先和几位差人弟兄打照面,误会了也不打紧。”

张还民倒是对此人的爽利做派刮目相看,他心底清楚,自个儿这些胥吏地位微末,与人世衙门一样,办好了事情算不得功劳,搞砸了却是过错。像贾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哪里用得着正眼瞧他?说不准哪天山神爷看着碍眼,这一身皂服随时能虢夺了去。

可这个叫贾生的人,此人和山神爷是正儿八经的师徒关系,张还民虽说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却也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山神爷方才的态度他可也瞧见得真切,那分明就是把贾生当成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

想到这些,张还民摆出的姿态便愈发地敬重。

两人到了山凼里新搭出来的草棚底下。

泥瓦匠们收拾好工具和草席铺盖,正凑成一圈休息,其中九成是赶着昨夜风闻头一次上山,听其中两个先前来修过屋檐的匠人满口怪哉地说,前些天这山凼还郁郁葱葱,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沿路像是烧焦了一样。

这一挑头泥瓦匠们便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吵吵闹闹,压根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一些只言片语也溜进了张还民耳朵。

他一下站住,瞄了眼双手环抱,背过身连打哈欠的贾生。

作为山神真身,贾生倒没有和这些升斗小民过不去的心思,只是张还民还看着呢,他作为山神弟子的明面身份必须立得住脚跟。

张还民面上有些难看,握拳咳嗽一声,那些泥瓦匠一激灵,这才发现有人站在棚子外头,一个不认识,另一个穿皂衣的不是那个领头的庙祝是谁?乡下人对这些能沟通神灵的人都十分敬重,连忙不敢作声了。

贾生没说什么,抬脚便往外走,张还民硬着头皮跟上,嗫喏着嘴唇,想说些话补救,贾生却抢先抬手打断,扯了一根刚抽芽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嘿嘿笑道:

“张兄弟,跟俺就莫说那些废话。俺师父都不跟这般小民计较,俺们要是一惊一乍,岂不是给他老人家丢脸,是不是?”

张还民脸色缓和了许多,连声称是。

李四三人在不远处给驴喂草和清水,清点采买的物品。此番上山,采买了不少干粮,草草清点一遍后,三人便看见张还民落后一步,和那虬髯汉子一步步靠近。

张还民自是上前做了引见,张李王三位仙吏也是分外客气地见礼,贾生对这几个牲口知根知底,一一抱拳搪塞了过去。

寒暄一番后,几人也不似那般生分,张还民的领班作用又凸现出来,他指了指那边的草棚说道:“急忙赶路,现在也过了饭点,先把蒸饼给大家伙分了吧。李四,我刚才看那大缸哂干了,你和王二麻子去找些水来。”

话不多说,几个人分头忙活去了。张三从驴拖着的独轮车上抱下来一只几十斤重的竹篾筐,取出一叠半面烤得焦黄的蒸饼,给泥瓦匠们分吃。

他们跑这一趟远路活计,不仅能拿工钱,还得了三顿都能吃上蒸饼的保证,都不好再胡言乱语,乱糟糟地说了一通感激的话。

贾生在旁边杵了一会儿,又没人能支使他干活,便自顾自找个阴凉地坐下偷懒,大口啃着从某个箩筐里顺来的酱肉饼。

自打附在山神泥塑上,贾生连着一个月都不知肉味了,这既油腻又干硬的饼子吃起来竟然还别有滋味。

张还民可算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记录册和巴掌大的枣木算盘,他平日还兼任着账单的差事,便去和那些匠人一个个核对了姓名和工钱。

山间有不少偏僻泉眼,逃不过山神差人的眼睛,李四很快找到了水源,和王二麻子轻松惬意地挑着百十斤重的石缸,踩着深深的泥印拐上山坳,叫那些常年做苦力的泥瓦匠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给足了工钱,这帮泥瓦匠过了晌午便开始动工,搭窑烧砖造瓦,选树上梁,连着忙活了五个白天,山神庙又恢复如初的气派,燕子一般翘起的屋檐下面,还挂上一幅崭新门楣。

这五日,四个仙吏也没能闲着。趁着泥瓦匠们休息的夜晚,山神爷将他们聚拢起来,交代了一件大事。

修路。

这是贾生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要想富先修路嘛。

一炮打响了名声还不算,山神庙这样偏僻,能指望那些县城里家境殷实的香客为了几个蒸饼来爬山不?不能。

而找人用寻常办法修路要等到猴年马月?

只好苦了这四个当差的牲口。

于是乎,当十几个泥瓦匠收拾好行头下山的时候,拐过山坳,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前些天还莽莽泱泱的丛林,而今突兀出现了一条可供两车并行的通路!

通往老山里的路一夜修通了,也是一桩奇闻。有不少过山客也闻讯而来,他们听说,打这条路走,便能一直翻到骑虎岭西边去,比走官道不知道省时省力多少倍。

山神庙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行脚商们必经的落脚点。没过多久少天,山神庙门前的车辙印子便多了起来。

一晃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贾生刚从山神庙背后的寝殿爬起来,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桃木大门吱呀一声敞开,跪在台阶下面的,不是借宿的过山客,也不是前些天赶考的书生。

一个长随模样的人拢着袖子站在门外,见大门敞开,先是满脸堆笑,随即,他仰着脸,看到那山贼模样的凶煞汉子,脸色一变,差点摔倒。

贾生赶紧扶住,一拱手,挂出一副和善笑脸道:“老先生,有何贵干?”

见面前的汉子还算应对得体,那老头连忙站稳,心说这山神的庙祝怎么找了这么个怪人,明面上却道:

“我是自芝塘来的,替我东家求愿。”

老长随进了正堂,利落从容地磕头,敬香,而后,放了一张对折的信纸在案上,用一锭银子压住。

贾生抱着臂膀靠在梁柱旁边,这一切看在眼底。老头朝贾生点点头,退出庙门,由几个家仆抬着轿子下山行去。

四下无人,贾生便抖开信纸,细细端详。

原来这老头口中说的东家姓黄,是芝塘县有名的乡绅。前些日子,黄家的大儿子黄进第娶了一房妾侍,没过几天,这黄进第忽然病倒了,那新进门的小妾也不翼而踪。请了懂风水的方士来看,四处一探查,却说那小妾房里有一股臭气。

方士施了法术当空一抓,嚯,竟然是一撮狐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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