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粗大的剑气仿佛斩断了时间维度，将白天变成黑夜。

但这只是错觉，因为周牧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只是将心神沉浸在剑中，勾起了剑招意象。

水中月是一武者在月夜河边舞剑时心有感悟所创，又经近百年打磨和数代传承，才有了今日足以作为一宗核心传承的完整剑法。

它的强大之处不仅在于虚实变化时的杀机暗藏，更厉害的是，若在月夜里用此剑法，可爆发出双倍强度。

但这也是弊端。

因为反过来说，若是在白天或者无月之夜对战，便要弱上一半。

可周牧不管这些。

他胸纳星辉界剑道本源，自然清楚认识到了水中月的优劣，刚刚皱眉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小师叔祖会怎么做？

那般完美的小师叔祖应该不能忍受剑招残缺，所以，他大概会在白天造出来两个月亮？

周牧没有那种本事，好在水中月本就是虚实结合的一剑，他便借着剑势，弃了漫天剑影，斩出一场星月交辉。

整个白玉广场的阳光丝毫未减，所有人眼中却都暗了下来。

他们尽数被带入了这一剑的意象中。

除了赵天纵。

虽然没推演，但他已经料到了眼前这一幕。

周牧控制不了砸剑式的力道，难道就能控制水中月？

赵天纵才舍不得让小弟去死，他只是想看看周牧在生死的选择时会怎么做。

如果只是单纯的二大于一，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假如今天面对的是另一个选择——杀一人可救万人，周牧是否还会这样以数字决定？

就在赵天纵沉吟间，吴馨做出了应对。

她也挥出了手中的剑。

然而真的就是萤火比之皓月，吴馨的反抗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便不反抗吗？

可能这很多人是这样做的，比如以王天明为代表的天下武者。

但吴馨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死，她也要站着死！

只是迎接她的是滔天巨浪和双月共天。

那是周牧一剑斩出的意象，既然是水中月，自然也可以是海上月！

吴馨输定了！

或者说，她死定了！

吴馨持剑的手开始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愧疚！

愧疚于不能救下母亲。

但为什么，气吞天地的一剑突然云销雨霁般散去了？

吴馨眼中再没了月升潮起的幻影，她从幻象中醒来看到的唯一景象，就是周牧搭在自己脖颈上的剑。

那是一把断剑！

周牧自上山以来就开始练剑，可直到几日前，赵天纵将剑窟斩进他心中时才算入门。

他的天赋真的很差，曾经。

赵天纵给他演示了一式劈剑，他便学会了出剑，可没人教她如何收剑，这便是周牧无法控制自己出手力度的原因。

好在，他还可以控制手中的剑。

眼见吴馨就要死在自己剑下，这和周牧之前的想法不符。

情急之际，他震断了手中的剑。

漫天意象尽消，可胜负已定。

“这不是我本意。”周牧看着眼中神意寂灭的吴馨解释了一句，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信也好不信也好，周牧都不怎么在意，自己只是做了认为该做的事儿。

既然已经尽力了，就不需要歉疚。

他做事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一般人大概很难理解。

赵天纵也不理解，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周牧是自己小弟这一事实。

目前为止，他对这个小弟还算满意。

“你没能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赵天纵微微俯视着玉阶前的吴馨，平静地说出你就要死了一类的话。

两行清泪终于从眼角流下，还未流到脸颊便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抹去。

“你已经尽力了。”吴念看着女儿，替她拂去泪水。

“哇！”毕竟只是个一直被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吴馨忍不住埋进母亲怀中大哭起来。

“真的不能救她们吗？”站在旁边看了很久的李巧巧还是忍不住插了话。

她本是旁观者，却总是看不惯人间疾苦，落入凡尘。

“救了两个还有二十个，救了二十个还有两百个，救不得！”赵天纵拒绝。

“你不是说这是她们的缘法？”

“她输了，缘便尽了。”

“那做什么交易能换回这两人性命？”

这话属实好笑，李巧巧想和赵天纵做一场交易。

回忆起推演轨迹中李巧巧的死状，赵天纵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自然也是用命换命。”

“谁的命？”李巧巧皱起了眉，若是赵天纵让自己以命相抵，她一定拒绝。

她还没周牧那么伟大。

“该死之人的命！”赵天纵又补充道：“我要求你该杀时不犹豫。”

李巧巧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赵天纵说的话很奇怪，既然是该死之人，为什么没死？

而且要求自己该杀时不犹豫是什么意思？

面前是母女二人，他又说以命换命，也就是说有两人该杀？

李巧巧没有回答。

她一贯是个重誓的人，言出必践，所以不想应允。

但不答应的话面前两人就要死，看着吴念眼中的殷切期盼，她还是狠下心来。

“若你说的那两人该杀，我答应你。”

李巧巧深吸了口气，目光严肃。

赵天纵深深看了她一眼，弹出两粒丹药进入吴念母女口中。

是系统商城中寻常的解毒丹，很便宜。

可贵贱是相对的，对赵天纵来说寻常的丹药却能救吴念母女的性命。

随着药到毒除，吴念压着女儿的头向赵天纵叩谢，又转身拜向李巧巧，被后者闪身躲过。

“救你们也是有条件的。”赵天纵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得却是吴念母女，惹得李巧巧怒目而视。

没想到赵天纵拿一份商品做两份交易，顿时让李巧巧气的胸脯乱颤。

“什么条件？”吴念越发恭敬，再也不去套什么近乎口称贤侄。

她知道了，自己不配。

而且传言似乎也不属实，赵天纵对自己这种徐娘半老的阿姨好像没什么兴趣。

“继续做屈童让你做的事儿，目标是大梁京都。”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可场中没人有异议。

反而是被自己母亲紧紧堵住嘴的吴馨问出了问题，“你想做皇帝？”

赵天纵却不说话了。

若想改变气运掠夺进度，自然不能只影响星辉界中的武林，毕竟习武者只占世上总人口不足二十分之一。

赵天纵将目光投向了芸芸众生，对准了星辉界的人道。

既是人道怎能离了皇权？

更何况，这世上应该很少人知道，那个坐在皇座上的人只是个傀儡。

他只是真正的梁皇放出的诱饵。

其实，国师才是梁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