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月忍了忍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对她一脸嫌弃的所谓夫人,那人画着月棱眉,脸上敷着白粉,唇上在中间点了一点朱砂红,看着确实是贵族女子的打扮。
只是这说话的语气未免太过,安长月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那夫人一眼,敛起衣袖行了一礼,标标准准的礼仪,“奴家冒失了,还请夫人原谅,不知夫人是哪家府上的?”
起先气冲冲的夫人先是被安长月的礼仪弄的一愣,她倒是见过这样行礼的,但却没资格接近,再听安长月说话的语气稳重大气,心里便知道今日怕是自己惹祸了。
她迟疑了一下,眼睛瞥见安长月衣袖上有一点污渍,这裙子看着也不是很合身,眼珠一转便有了认知,八成是哪家小户人家,为了充门面竟给自家小娘子穿这样的衣裳,真真是笑死人了。
“哪家府上?你有什么资格问?撞到了本夫人还不跪下道歉!”她心中窝着火,刚才从韦尚书府上出来,瞧着许久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姐妹一时意气风发,她心里便不痛快,刚巧又被冲撞,算是顺势找了个免费撒气的主儿。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眼前被她瞧着一文不值的安长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当下便挺直腰杆眯着眼睛道,“既然是奴家的错,奴家自然要道歉,问清楚是哪家府上,好让李伯伯代为过府赔礼。”
“这是我们户部卫员外郎的夫人,你那位李伯伯是谁呀,晓得户部员外郎是什么官职吗?”卫夫人身边站着一个同样愤愤然的侍婢,瞧那模样大抵觉得户部员外郎便是这长安城中顶大的官儿了。
安长月嘴角撇了撇,再次施了一礼,“原来是卫员外郎的夫人,失礼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等李伯伯下朝,奴家定然随他一道到府上致歉。”
季芳,也就是那位户部员外郎的夫人,立刻脸色就是一变,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好歹是官家女眷,自然知道在长安城中需要日日上朝的皆是三品以上及部分官员,这其中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家阿郎这个小小员外郎能招惹的。
她脸上的凶恶立刻一收,有些惊惧的看着安长月,突然又觉得她这一身装扮也许只是凑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给自家阿郎惹祸?
侍婢也被吓傻了,紧张的站在季芳身边垂首不敢言语,季芳捏着手帕使劲绞了绞,才强自镇定的开口道,“敢问小娘子口中所说的李伯伯是?”
“哦,忘了说了,奴家初到长安,唯有李伯伯这一个长辈时常照应,他现在在大理寺任职,乃大理寺卿。”
扯虎皮这样的事安长月以前没少办,不过都是扯的叶云深,实在不行才会把阿娘扯出来,倒也是娴熟的很。
季芳和那侍婢一下子都给吓傻了,大理寺卿李朝隐竟然跟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娘子有关系,那可是从三品大员,岂是她家能比的。
“不,不了,今日也是我慌不择路,李寺卿贵为大理寺卿,想来公务繁忙,此事便就此揭过吧。”季芳说着便急匆匆的走了,安长月也不拦她,反正左右不过吓唬人,完事自然该高高兴兴回溶月楼去。
叶云深趴在地上把地板从左擦到右,完了洗一洗抹布,再趴到地上重新擦,今儿个一整日他都没能闲着,楼上楼下擦了个遍儿,纤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顺道还能偿还一下债务。
安长月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这世上能把兄长制住的,除了阿娘果然只剩下纤姨了。
“阿月你还笑,欠钱你也有份儿,纤姨你怎么能偏心到如此地步。”叶云深心里不平,阿娘这样也就算了,他可以告诉自己是安慰阿月那幼小的心灵,难不成纤姨也是如此?
纤娘在一旁乐不可支,今日一天便把年前的大扫除给做完了,她十分欣慰,所以决定等会儿叶云深把活干完就给他加餐,不收费的。
“还剩下少许,赶紧干完打烊,今日咱们早早收工。”纤娘催促着叶云深,转头对着三斤道,“去跟七寸说一声,晚些弄个羊肉锅子,咱们吃些热乎的。”
叶云深一听到羊肉锅子立刻来了精神,手脚变得麻利异常,不过一刻钟便把整个大堂里的地板都擦干净了,觍着脸问纤娘啥时候能吃饭。
纤娘不搭理她,看着安长月追问,“你说今日撞见的那位是户部卫员外郎的妻子季芳?”安长月嗯了一声,她似乎挺那侍婢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可是出了名的刁钻,你莫不是扯了李寺卿来做靠山,否则她哪儿那么容易便放你走。”长安城里的各个八卦传闻没有她不知道的,偶尔闲来无事也会听听官家里的闲言碎语。
这官家比起寻常百姓,那可是过的要精彩的多,妻妾之间、婆媳之间、夫妻之间,多的是传奇故事,而季芳便是其中之一,坊间传言,卫本临这个员外郎便是季芳胡搅蛮缠下来的,虽然言过其实,但足以证明季芳的难缠。
安长月嘿嘿笑了两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她都敢自称为夫人,我把李寺卿拿来用用也不为过吧。”
话音才落下,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脸疑惑的道,“我阿耶?阿月你拿我阿耶做什么?”李淙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话哪里不对,只看着安长月问道。
安长月嘴角抽了下,摇头说没事,问他眼看要夜禁了,怎么跑到西市来了。李家的住宅在崇仁坊,这时候到西市来,说完事加紧往回赶,倒是也能赶回去。
李淙叹了口气,面色瞬间便沉凝下来,“又死人了,同样是暴毙,与杨氏的死法一模一样,看来这事儿果真如老吴所说,并非意外呀。”
“谁死了?”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李淙有些被吓住了,“是,是户部员外郎妻子季芳,今日一回到家中便突然觉得不适,之后不过一炷香时间,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