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女儿的话,陈立本不禁大笑起来:“不是要画画,是要和赵永水同志签协议。”
陈良娣醒悟过来,连忙去找纸笔。
一沓子信纸摆在桌子上,陈立本戴上老花镜,拿起“英雄”牌钢笔,写下了:关于地安门街道芙蓉胡同1号院的转售协议书。
先写下甲方及自己与家人的名字,他再从老花镜的上方,看向赵永水:“永水,你们写谁的名字?”
赵永水笑着看看妻子和小女儿,对陈立本说:“干爸,事已至此,我们又已经认了干亲,我不能对您说假话。开始答应您买下这座院子,我是瞎说的。”
陈立本及其一家人听了这话,不禁感到诧异。
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把笔帽套回去,陈立本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赵永水,听他继续说。
赵永水就把女儿赵玥一定要买下这座小院,并且说家里几天之内就可以挣到这笔钱。当时的赵永水夫妇肯定是不相信的,但为了女儿在这大过年的当口不再胡闹,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样虽然感到很对不起陈立本一家,可是赵永水夫妇也是出于无奈。
听到这里,陈立本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座院子的有缘人,是我们的小玥玥。”
赵玥并不说话,只是把带着开心神情的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立本。
“是啊。”赵永水说着有点难堪,身上也觉得燥热。摘下皮帽子,他抬手抹了一下额上渗出的汗水。
随后,他再接着把后面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赵永水几人回到老家,他的儿子赵刚等人汇报说,五六天就挣来了准确的一万三千元,陈立本和一家人都感到震惊。
“要是这么说,真的是天意啊!”陈立本感慨地说,“能在这么短时间挣来这么多钱,这已经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了。更何况,钱数还这么准确!”
其他人,连带赵永水夫妇也连连称是。
赵玥脸上带着笑意不语,心里暗道:不这样做,钱数不这样准确,我爸是不可能下决心买这套院子的。
即便挣来了足够的钱,他也会以为是幸运而存起来。但是钱数是准确的一万三千元,他或者出于迷信,或者出于对赵玥和陈立本的愧疚之情,就只好坚定买下这座院子的信心了。
“我就直说了啊——不要说农村人迷信,”陈良娣惊愕半晌之后,回过神来说着,“任谁遇到这事儿,也不敢做出违背承诺的言行。毕竟,真的太巧,巧得有点令人可怕了。”
她的话说完,屋里的人称是之后,都是大笑起来。
“可不是嘛!”赵永水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后继续说,“我还想着这些钱给儿子们存着娶媳妇儿,可是,”
说着,他看了看赵玥,再对陈立本说:“干爸,我是真的不敢这样做。这事,肯定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
陈立本点点头,再拿过钢笔。取下笔帽,他笑着说:“那就写下玥玥的名字?”
赵玥连忙说:“是写下我爸赵永水、我妈方淑芬的名字!”
陈立本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是啊,玥玥的年龄还太小,负不了法律法规的责任的。这样吧,就写下你们父女三人的名字?”
赵永水夫妇对看一眼,看向陈立本:“好!就这么定了!”
陈立本写下双方姓名,再把各自的身份信息记录好。接着,他就把这座院子转售的原因,以及赵永水一家购买的原因——让孩子以后到京城来读书,一一写了下来。
最后,在信纸的下方,分别写下双方签名的甲乙方字样。
按照这个格式及内容,陈立本再手抄了一份。
两家人都查看无误,陈立本及其一家人,各自签好了名字;赵永水夫妇和赵玥,也签了名。
陈良娣找来红印泥盒,双方依次蘸了印泥,在各自名字上面加盖了拇指印迹。
找来草纸擦了手,陈立本就让陈良娣拿着协议书,带着赵永水一家去芙蓉胡同居委会备案盖章。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很热热情,甚至说热情得过份,也是极其恰当的。
陈立本、陈良娣带着赵永水等人走到胡同东边的尽头,就是芙蓉胡同的居委办公地点了。
这是处在一座小院里的居委会。
院门口,站着两名六七十岁的街道大妈。她们左上臂戴着红袖箍,上面印着黄色的“执勤”字样。
号称“小脚侦缉队”的这些治安执勤的大妈,不要以为只是做个样子。还别说,小偷小摸,甚至寻常的混混、街霸,还真的对她们畏惧三分,甚至是十分呢!
究其原因,首先是这些大妈的气势很足。违法乱纪的言行,她们肯定是不能容忍的。更远胜于此,对于一切她们看不惯的事,大妈们必会主动地予以严厉纠正!
另外,或许就是大妈们毕竟是女性,年龄又很大。一般的坏人虽然是坏人,但家里也都有女性,最起码他们的妈是女的。
因此,坏人对于这些戴着红袖箍的街道大妈,都是无计可施:打不敢打,骂不敢骂——这也是那个时代的所谓坏人们,“盗亦有道”的内心精神的外在反映。
真的是这样吗?
站在院门口的这两位大妈的聊天内容,就可以给予佐证。
花白头发的大妈笑着问:“看了昨天的《京城晚报》了吗?”
“嗐,您明知道我不识字的。”银白色头发的大妈埋怨着说。
“哦,一时高兴没想起来。那我就告诉您,”花白头发的大妈说,“前天傍晚,一位七十多岁的执勤大姐,盘问了一个过路的贼头贼脑的人。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肯定是坏人!”银白色头发的大妈立即义愤填膺。
“真让您说着了!”花白头发的大妈挺直胸膛,大声说,“那位大姐一问,那个坏人就心慌了!坏人要跑,大姐就死拽着不放!一来二去,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银白色头发的大妈紧张地问。
“那位大姐最后把那个三十来岁的坏人,按倒在地上!”花白头发的大妈骄傲地说着,仿佛是亲眼见到。甚至,她的神情就像是她捉获了那个坏人一样。
“好!”银白色头发的大妈解气地说,“坏人后来怎么样?”
“坏人一是害怕那位大姐的气势,二是怕人民群众严厉打击。乖乖地趴在地上等警察来!警察来了一问,您猜怎么着?”花白头发的大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