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毛,你想不想走?”
二当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且满脸凶恶,一眼便知不是善类。
不过此时的二当家的态度很和善,或者说是在努力向江辰展现和善。
“我可以放了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辰打量了一眼,心道这位二当家倒是开门见山,只是动机似乎有些问题啊,否则为何要与那刘安反着干?
“想问什么问便是,能说的自当知无不言,无需拿我离不离开当条件。”
二当家走近了些。
“好,你是宋人,对不对?”
江辰点了点头。
见刘安之前,他就已给自己设计好了身份,便是宋人。
以他如今的处境,当一个普通人行不通,他的衣着打扮在这时是绝无仅有,且连本地话都不会说,哪怕真证明了你没有任何恶意,山贼们也大概率不会留活口,毕竟对这些穷凶极恶之辈来说,杀人是再寻常不过之事,管你无不无辜冤不冤屈。
也曾想过当一个迷路走到这里的商贾,如此可以用交买路钱的借口暂时苟着,再伺机逃命。但他对这时的生意完全不了解,稍一细问便会露馅,且就算暂时过关,未来仍有麻烦,便又被否决。
最终决定当一名“特殊”的宋人。
二当家亦满意点头,“你与大当家说的机密要事是什么?”
“呃……见人。”
“很好!谁派你来的,见的又是谁,现在有没有见过?”
江辰缓缓笑了,笑容很意味深长。
“二当家,您越俎代庖了噢,这种事该大当家来问的,他都不急,您急啥?”
一番话让二当家的神情凶恶起来。
“你说不说?!”
“你不配听!”
江辰从土著处除了得到金朝统治已近百年这个消息,还听到了红袄军这个名字。
山东河北一带被女真人的残暴统治所逼到揭竿而起的汉人农民起义军,巅峰时达数十万众,因都以身穿红袄为标志,便被称为红袄军。
据土著说,前两年已有红袄军造过反,隔壁的益都府乃最初的暴发地点,后被金朝招安,这才暂时偃旗息鼓。
那么冒充南宋朝廷派来与红袄军“谈判”,但却走错了路从而来到潍州的使臣,如何?
大宋朝派人到生死大仇金国的地界上“搞事情”,再合理不过了。
所以在面见刘安时,他才故弄玄虚的说“机密要事”,本意是要勾起刘安的兴趣,要其继续追问,甚至用些小刑,他便会“招供”。
即便刘安不卖红袄军的面子也问题不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安身为金国土匪,没理由对宋使下手。
好消息是,从目前来看,这寨子里的两位当家都已开始认为他乃宋廷的人。
不过此计划的最大缺陷是,莫说所谓的印信、信物这些,他连南边现在是哪位皇帝都不知道,更别提大臣,所以在套出这些消息前,打死他都不会开口。
皮肉之苦吃就吃吧,与成功活下去相比,挨点揍算啥。
果然,他成功激怒了二当家。
“找死!”
一声怒喝,二当家一拳挥来。
江辰的手腿全部被绑,根本无法还击或是躲闪,只能从凳子上猛地站起,用肩膀接下本应打在脸上的一拳。
扑通一声,他摔倒了。
二当家跨了一步,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狰狞道:“敢不说,信不信劳资弄死你?!还有信物,信物在哪里……”
倒在地上的江辰干脆闭上眼,权当看不见听不到。
既然你这么重视,那我还真不信你会在拿到消息前弄死我。
就在此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功夫便已进了屋。
“二当家,你这是干什么?!”
是孙恒的声音。
睁开眼,发现孙恒已挡在他的身前。
“怎么,”二当家哼了一声,“我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
“二当家言重了,但大当家有令,由我亲自看守,任何人不许靠近他。”
“我也不行?”
“大当家说了,任何人都不可以。”
“你……我偏要靠近,倒要看你能耐我何!”
呛啷一声,孙恒拔出了刀。
“请二当家不要为难孙恒。”
“混账东西,给我滚开!”
二当家看起来是彻底怒了。
啪的一声,很清脆的响声。
孙恒挨了一耳光。
“竟敢对我拔刀,我……”
又是啪的一声。
再次一耳光。
孙恒纹丝不动,只是笔直地站着,如一竿标枪。
江辰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大喊——
“杀人啦,二当家要杀人啦……”
到了此时,他已确定这个二当家有问题,至少在面对他时,诉求与刘安不同。
果然,一声撒泼式的大喊后,二当家虽不愿却仍是骂骂咧咧离去了。
……
孙恒给江辰带来了两个冷馒头,表示太晚了,没有吃的,将就垫垫肚子吧,明天会帮留饭。
江辰便冷馒头就凉水,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太饿了,两天未正经吃过饱饭,早已前胸贴后背。
昏暗的油灯下,孙恒的目光落在江辰脸上。
“你的精忠报国,写得真好。”
江辰抬头看了一眼两颊仍然通红的孙恒,应了一声。
孙恒笑了笑,又道:“你应该读了很多书吧?”
“还行。”
“嗯,我挺仰慕读书人的。”
“你没读过书?”
“一点点,金狗残暴无道,根本没条件读,听说南朝人人皆可吟诗作赋,是这样吗?”
江辰想了想,道:“夸张了,但那边读书确实不是多奢侈之事,有机会的话……我教你。”
“好,那先提前谢过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会后,话题又扯回到那二当家身上,江木看着孙恒,试探道:“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孙恒的脸色有些阴沉,沉默片刻后道:“我们这个寨子,真正提得动家伙去拼命的男人,现在只有不到八十个,他带来的就有近三十。早前他还好些,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有些怪异,大当家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交待我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你,防得便是他。”
“他想干什么?”
孙恒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多心了?不过大当家应该是有所防备的。”
“防备……”已经啃完馒头的江辰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总觉得这里隐藏着什么,但思路一直对不上,于是又把那位二当家与他的对话从头到尾捊了几遍。
某一刻,他那仍被绑着的双手重重一擂桌子。
“我的天,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