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宫里的女人很多,多得楚谨言他自己都记不得收进来是为了拉拢谁。
在他小时候碰见了几次,他那个种马父皇在女人身上乱拱,像是头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的野兽一样,真是难看。
从那以后,他对女人,对那档子事儿,只剩下了恶心。
养在宫里的女人他记得住名字的不多,与感情无关,只是这些女人背后的势力需要他利用这些女人,勾出千丝万缕,将整个朝堂编织成独属他一个人的蛛网。
这柳家的柳贵妃就是其中的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很好用的棋子。
柳贵妃一看见陛下,方才脸上的阴狠立刻收敛了个无影无踪,一张脸笑得千娇百媚,娇嗔道:“不是说不来的,陛下怎么又来了?”
楚谨言笑得一脸温柔:“是朕不好,没提前知会贵妃一声,莫不是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柳贵妃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强颜欢笑地硬撑着,佯装委屈道:“陛下在说什么呢?臣妾受了惊,只是想惩罚一下这个疯女人,免得她再吓着旁人而已。”
楚谨言瞥了眼跪在他脚边那个方才出手的侍卫,手臂上的血痕可见那一鞭的力道:“可怎么,方才朕看那架势,贵妃不是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柳贵妃顺着楚谨言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一鞭子留下的痕迹,说白了,她就是想要了那个疯子的命。
那个疯子被关在冷宫里两年多,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几鞭子就能要了那条微不足道的贱命。
可惜了,不该只顾着看戏,真该快点儿下手的。
柳贵妃低眉顺眼,不动声色地把眼底的狠戾掩藏起来:“什么人命,陛下,臣妾像是这么狠毒的女人吗?”
她笑得娇媚,声音也婉转动听,楚谨言微笑着看着她,笑而不语。
柳贵妃被看得心头一紧,她也搞不明白,以前这种事情,她做的多了去了,陛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唯独这次,陛下似乎是动了些许怒气。
为什么?
柳贵妃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疯了的女人身上,是因为,这个冷宫里的疯子?
呵,她在想什么?
这一瞬间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弄笑了。
疯之前都没得到半分宠爱,疯了之后还能入了陛下的眼?
曾经那个名满天下的白家早就没了,这个女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楚谨言垂首,温柔的眸光落在白若雪身上,可惜那双深邃的墨眸太黑了,什么也倒映不出。
楚谨言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白若雪。
两年前被他踩在脚下的雪,他以为她在那个时候化成了一滩脏污的水,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活成了泥的样子。
可在这个女人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他从那双如雪的瞳眸里看见了倒映出来的自己。
不得不说,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今时今日,不管这个女人是清醒还是疯傻,她总能撩拨起他最恶劣最阴暗的那一面。
美好的东西不就该被狠狠地碾碎吗?
“雪儿。”她的名字和她人一样,干净又美好。
舌尖轻吐出这个美好的字眼,楚谨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笑,高明的猎手要想方设法地使他的猎物放下警惕,只有这样,在猎物被抓住的那一刻,她眼底的惊恐才是最美味的。
半坐在地上的女人散着一头青丝,仰着脆弱的脖颈,惹人怜爱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
可没一会儿,那双眼眸就从他身上移开了。
她慌乱的目光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最终落在了那个护着她的宫女身上。
白若雪半跪着爬到了她的阿云身边,一下扑在了她的身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阿云的肩头:“阿云,疼,害怕,回家。”
衣云强忍着身上被压到的伤口,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道:“阿雪,乖,别怕。”
衣云一手撑墙,一手扶着拽着她衣袖不松手的白若雪,在对上了楚谨言打量的视线时,双腿不自觉地颤了颤,可还是咬紧了牙关,强压下心头陡升的畏惧:“陛下,若妃娘娘无意冲撞贵妃,是……是奴婢没照看好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
楚谨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身后的李哲看陛下这个样子,不由地心生胆寒,陛下的兴致是彻底被挑了起来。
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柳贵妃受了不小的惊吓吧?”楚谨言忽而看向柳贵妃,满眼关切地问道。
柳贵妃轻挑起衣袖,露出上面浅淡的红痕:“陛下你看,那个女人把臣妾弄伤了,被关在冷宫里还敢跑出来,谁给她的胆子?陛下,您可绝不能轻饶了她啊。”
衣云慌不择言,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阿雪没想过伤人,她平日很乖的,今日出来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衣云不能说。
“只是什么?朕倒是记得,今日可是白家逆臣贼子满门伏诛的日子,是个好日子呢。”
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衣云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扑通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在乎:“陛下开恩,阿雪什么都记不得了,求您饶过她吧。”
楚谨言闻言轻笑出声:“她疯了,朕同个疯子计较什么,倒是你这个奴婢,挺护主的,怎么也不替自己求情?”
衣云俯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狼狈的面容,只听她坚定道:“衣云贱命一条,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一条命就当是还给阿雪了。”
纯粹的人之间会互相吸引,这种人一眼就能看到底,无知又无趣。
这样的人他不知道杀了多少,死了就死了吧。
楚谨言想了想,正要开口下令把这个奴婢拖出去乱杖打死,一个孱弱的身影挡在了那个奴婢面前。
凶狠地盯着他。
他的恶意像是被映得一清二楚,那双眼眸里的厌恶强烈得不加掩饰。
楚谨言指尖不自觉地轻抚上唇间,可即便这样,他嘴角的笑意也掩饰不了。
就是这样。
就该这样!
恨他,怨他,然后,满眼都是他!
“雪儿,站在那个地方,是会受伤的。”楚谨言轻声道,像是怕吓到了他好不容易发现的小猎物。
在猎物没落入蛛网,被彻底捕获之前,对猎物总是要多点儿耐心。
白若雪半步不退,不容置疑道:“你要伤害阿云。”
“她犯了错,总要受点惩罚的,雪儿也要犯错吗?”楚谨言笑问,只是那凉薄的笑意不达眼底。
“不要伤害阿云。”
楚谨言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就要看雪儿听不听话了。”
白若雪点着头,连忙道:“阿雪听话的,阿雪很听阿云的话。”
“不是听阿云的话,是听朕的话,明白吗?”楚谨言耐心地解释道。
“那,好吧,我听你的话,你不能伤害阿云。”
“好,那雪儿过来,来朕的身边。”楚谨言笑得一脸温和。
李哲觉得这样子哄骗人的陛下,像极了诱拐无知女孩的衣冠禽兽,您难道忘了,把人逼疯了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自己跟的这个主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扭曲至极的性子对眼前这个若妃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楚谨言微笑地看着白若雪慢吞吞迈着步子,一步三回头,不舍地望着那个奴婢。
他忍不住伸手一扯,把白若雪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害得白若雪一个踉跄,没站稳步子,胡乱地扯住眼前宽大的衣袖。
柳贵妃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陛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朕看贵妃也没什么大事,斤斤计较可就有失风度了。”
楚谨言说这话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一直低头看那个女人,满目微笑。
可憎,可恨。
那个疯女人踩着她爬了上去,从冷宫脱身了,这叫她怎么不恨?
精心修剪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指尖的缝隙一滴一滴流了下来,她心有不甘地望着陛下离她越去越远的背影。
那个疯女人忽然回了头,在不远处,冲她笑了笑。
好半晌,柳贵妃才从回过神来,脸上僵硬的表情逐渐化成了惊恐。
什么痴傻,什么疯癫?
她被彻彻底底愚弄了,那漫不经心的讥讽和嘲弄的笑,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
那女人把她当成了枚棋子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