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这院子里种满了桃花,无数的桃花枝堆积成了一片桃花林海。
身后是枯枝烂草的荒原,眼前是望不见头的浅色花瓣儿。
美得很不真实。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后一道声音问。
白若雪回眸,俏皮道:“想阿云啊。”
“呵,”衣高云冷笑一声,“你的阿云挺多的,你想的是哪一个?”
“吃醋了?”白若雪捂着唇故作讶然。
衣高云一脸恶寒,皱着眉头:“别说那么恶心的话,才被李三恶心到,你又来?”
“李三怎么惹你了?”白若雪满脸好奇地问,摆明了一副想看戏的模样。
一提到李三,衣高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姑娘一进门,李三就没给个好脸色。
还当着那个姑娘面儿,称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此生非自己不娶。
那姑娘硬撑着微笑的模样,连他都看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李三当时是个什么想法,脑子也进屎了吗?
他一整天都被恶心地没吃下东西。
跑完腿又去地牢里转了一圈,见没人发现异样,又匆匆赶回冷宫。
结果一回来,就看见搁这岁月静好的白若雪,他更是火上心头,说话也没个好气儿。
“他也太没品了,不喜欢人家姑娘缠着他,拿我当挡箭牌,他还算个男人么?”衣高云咬牙切齿道。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嫌他拿你挡箭,而是气他对钟情于他的姑娘那般无情?”白若雪笑问,“怎么,羡慕了?”
“他有什么值得我羡慕的?”衣高云别过头。
白若雪也不拆穿,只是笑:“师兄也是有人在乎的。”
衣高云冷哼一声以表不屑,他又接着道:“那位浮梦姑娘成了醉花阴的新一任花魁。”
他记得那日,那姑娘用快哭了的语气对李三笑着说,她成了花魁。
然后李三那混蛋,摇着折扇,望着窗外,看也不看人家姑娘,只道了声恭喜。
白若雪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恰好一瓣桃花落入掌心:“怎么是她?”
衣高云幽幽道:“李三可是个香饽饽,自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利诱哪比得上威逼来得快,不外乎想拿捏他的软肋。”
掌心的花瓣被风吹落,白若雪似是晃了晃神,她抬手捏了下眉心:“你倒是清楚李哲的手段。”
“要不我去醉花阴……”衣高云欲言又止。
“这事儿,李三得自己,做出选择。”白若雪有气无力地说完,半空中的手垂落下来。
再睁开双眼,一双茫然的眸子抬起,仰望着头顶的花瓣。
得了,人又疯了。
衣高云躲在树上回望了眼,悄然离开。
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今夜要出事,他得去醉花阴一趟。
醉花阴最高的楼台上。
一身着艳丽绯衣的女人,身若无骨地倚着榻,薄衫半搭露着香肩。
她指尖勾着烟枪,媚眼如丝,轻吐了口薄雾,扬了扬下巴,坐在她身下的浮梦端过桌案上的杯酒,送到女人唇边。
那女人用烟枪轻挑起了浮梦的下巴,笑得轻漫:“女为悦己者容,打扮得挺不错的。”
浮梦垂眸,淡望着楼下的觥筹交错,唇边浮起一抹苦笑:“他,或许会来。”
话一出口,她都觉得自己可笑了。
连自己都骗不过。
“他不来呢,你要把自己交给谁?”那女子凉薄的音色比这夜色还要幽冷。
浮梦目色悲凉,笑得凄惶:“除了他,谁不都一样,无所谓了。”
那绯衣女子吐了口薄雾,幽幽道:“楼下这些人,可不仅仅是你的追求者,还有很多人,他们想要把你从云端拉下,渴望把你变成他们的身下玩物。”
“他受过的苦,我不及万分之一。”
“糟践自己,去填补心里的愧疚,浮梦啊,你可真是……愚蠢。”
那绯衣女子欲言又止,不耐地摆手让她退下了。
楼台上,她一个人咬着烟嘴,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猛地将烟枪砸在了地上,低声咒骂了句。
“都他妈的傻子!”
黑暗中的人影不带感情地问了声:“忍不住了?”
“老娘最厌恶受人威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碰老娘的底线,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一定会要他们好看。”
“合作?”
“先给我杀了李河川,什么狗屁东西,真碍眼。”
“好。”黑暗中的人来时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亦是,顷刻就无影无踪。
醉花阴的舞姬今晚格外的妖娆妩媚,似是在以柔软曼妙的身体,迎接她们最为夺目的花魁。
舞姬解开半边上衣,若隐若现的美好线条引人遐想纷飞,不由为之心旷心怡。
鼓声骤然响起。
一人踏空而来,足尖轻落在鼓面之上。
女子一出场,台下喧哗的人们停下了来,虽还尚有哄乱,却也稍静了些。
黛眉轻扬,眼尾上挑,勾勒出女子精致的眉眼下,那股恣意洒脱之态。
她踏着有力的鼓点起舞,一身至柔的媚骨,却跳着至刚的烈舞。
世间众人皆为她痴迷,她却愈发清醒。
回眸顾盼间,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没有那人的身影。
最后,她指尖轻捻,落于头顶。
一舞毕,全场斐然。
只见漫天银票如雪片般飘洒,她方才若是高不可攀的神女,那现在,她就是被摆在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久久伫立,眺望无数宾客,寻不到她的少年郎。
终究还是她的痴想妄念。
断了,也好。
“谁敢跟我抢人?”
一声高喝打破了混乱喧闹的场面,李河川一脚踩过挡在身前的人,纵身跳上了台。
李河川今夜来此,里头不乏有李哲的指使。
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既能羞辱李闻远,又能抱得美人归,他何乐而不为?
一见到李河川,浮梦的脸瞬间苍白起来。
她怎么可能忘记。
这个人是如何欺侮李闻远,遣人对他百般折辱,还害得她下嫁他人。
李河川一脸狞笑:“早就想尝尝弟妹的滋味了,我这钱花得很值啊。”
他步步紧逼,浮梦不住地后退。
她退到了高台的边缘,已然退无可退。
李河川戏谑道:“弟妹怎么不动了,这台子搭得有点儿高,还是让我抱着弟妹下去吧。”
那一声声的弟妹,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头肉,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闭上了眼。
往后纵身一跃。
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