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入了一个夹带着风的怀里。
那人不知从哪儿扯来了一把伞,一手撑伞,一手环着她的腰,飘然落下。
救她的人,擅文又懂武,是个带着一身书卷气儿的将士。
也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可还没等她站稳,李闻远挥手就把她甩开了。
她脚下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李闻远看也没多看她一眼,手握伞柄,挡下了黑衣人那杀气腾腾的一剑。
为诛杀他而来的黑衣人接踵而至。
整个醉花阴乱作一团,满堂宾客跑的跑、散的散,很快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杀人的人和被追杀的人对峙着,瞅准时机,伺机而动。
浮梦顾不得满身的狼狈,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李闻远。
她曾见过无数次李闻远受了伤的模样,可她还是怕。
怕他受伤,更怕他死。
额间有温热的液体遮挡住了视线,浮梦抬手一摸,原来是她跌倒在地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桌角。
她嘴角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李河川、这些刺客,还有台下数不清觊觎她的人都没伤到她,反倒是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伤了。
她想好了由头,打算以此为借口,再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李闻远一手持伞,一手折扇,游刃有余。
一伞刺穿了一人的胸膛,折扇伞骨上的尖刀,又划破了另一人的咽喉。
他的招法没有什么冗余繁杂,只有狠戾毙命的杀招,逼得杀人的人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杀人的人皆数被杀,李闻远脚下一地的鲜血,还尚余温热。
他瞥了眼躲在墙柱之后的人,语气森然:“滚出来。”
李河川还没有趁乱逃走。
这些蛛网杀手是他花了重金请来的,他本以为会看到李闻远哭着求饶的场面。
可未曾想过,李闻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鱼肉的李三公子了。
李河川暗骂着蛛网杀手真是废物,慢吞吞地从角落里走出。
他脸上挂着假笑,心口不一道:“几年未见,功夫见长啊。”
李闻远根本不屑与他虚与委蛇,直接一脚将李河川踩在脚下,鞋子狠狠地碾着他的脸,污血沾了李河川一脸。
李闻远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河川,讥讽道:“你以为蛛网的蜘蛛就能杀得了我?李河川,再给我背后耍阴招,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李河川吓得裤子都湿了。
李闻远一抬脚,他连忙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冲出了门去,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这里只剩下了他和孟池瑶两个活人。
被追杀的快感所刺激,他冲进来的那一瞬,一时间头脑发热,想也没想地接住了坠落高台的孟池瑶。
现在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有些后悔了。
他转身就走,结果被人拽住了衣袖。
李闻远不耐烦地回过头,可一眼就到了孟池瑶额头上还往下流着血的伤口。
他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放手。”李闻远冷声道。
浮梦没有松手,她低着头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李闻远直接割断了袖袍,冷笑了声:“别自作多情。”
浮梦指着额间:“那三公子把我弄伤了,怎么算?”
“本就无意救你,正好抵了。”李闻远不欲多言,正要离开。
只听身后的人含着笑意问他:“奴家的恩客被公子赶跑了,公子不还奴家一个恩客?”
李闻远猛地转身,怒道:“你就那么下贱?”
浮梦见他回头,笑得更开心了:“一对上三公子,情难自禁,公子见谅。”
——“我心里若是爱着什么人,我就一定要对他说出来。”
——“倘若他不喜欢呢?”
——“那我就要缠着他,把两人今后的生死苦痛都锁在一起。”
年少稚语,奈何成真?
李闻远推门而出,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浮梦抬手摸了摸额间的伤,血迹已经干涸了。
她摇头失笑,这样也留不住他,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了。
忽然,门又被狠狠地踹开,发出了更响的声音。
浮梦蓦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李闻远满是怒气的面容。
他朝她大步走来。
手腕被他扯过,死死攥在手中,毫不怜惜,锢得她发疼。
李闻远恶狠狠道:“今夜你若一定要有个恩客,我又岂能便宜了别人?”
浮梦笑了起来,巧目顾盼流转,盛着一个盈盈笑意:“李三公子肯做我的入幕之宾,倒是我占了便宜。”
她的手被他拽着,她只得踮起脚,贴在他上下起伏的胸口,凑上他的耳:“雨夜那晚三公子喝醉了,我想再亲身告诉一遍,那夜我与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恼人的红唇被李闻远用嘴堵上,他抱着人进了屋。
楼顶之上,勾着烟枪的女人淡淡地吸了口烟,视线从楼下收了回来。
她轻吐着薄雾,自语道:“我养的白菜被猪给拱了,这笔账,就算在小雪儿你这养猪人头上好了。”
李河川没跑多远,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骂着一定要李闻远好看。
他一抬头,看见了一人抱着长剑,不偏不倚地伫立路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整个人似是同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李河川环顾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兄台,不知何事啊?”
“杀人。”斗笠下的人幽幽道。
李河川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撑着地不断往后爬。
斗笠下的人缓缓拔出长剑,剑身在月色下映着光,照亮了斗笠下那双如墨的黑眸。
长剑裹夹着雷霆之势,挥斩而下。
金戈争鸣之声骤然响起。
剑被挡下来了。
斗笠下的人毫不意外。
那人却没有收剑的打算,而是手腕一翻,长剑从手中飞出。
李河川拼了命地逃跑,突然,一阵刺骨的痛意从胸口传来,他低头一看,锋利的剑刃已然从后背贯穿了他的心口。
斗笠下的人与衣高云擦身而过,走到李河川的尸体前,拔出了长剑。
“温昭年!”衣高云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可惜了,”温昭年看了眼衣高云颤抖的左手,不冷不淡道,“右手没废,或许可以挡下我这一剑。”
人都死了,衣高云也只能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你杀了他,李闻远会有大麻烦。”
温昭年把长剑收回了鞘中,语气没有半分歉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温大将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衣高云问道。
温昭年没有回答,只道了声:“照顾好她。”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衣高云冷笑了声:“她可不喜欢你这样死缠烂打的男人。”
温昭年背对着他的身影微微一顿,他侧过身子,风吹起了他斗笠下的黑纱,露出了他那张凌厉锋锐的寒眸。
“无论她喜欢与否,她最后只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