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回过头来,直视着朱秋玲,眼圈发红说道:“秋姐,我得回去收敛小盈和我那些牺牲掉的家仆尸体。”
他作为任小盈的丈夫,作为那些为高家拼尽最后一滴血的家仆的主人,他不能不管那些尸体,让蛇虫鼠蚁啃咬,他要回去收敛,他在这些人生前没有保护好他们,死后也得要把他们入土为安,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朱秋玲明白他的心情,说道:“好的,去吧,你那些家仆个个忠心护主,你必须要这样做的,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忠心,但要把欢儿留在我这里,以策安全。”
萧东楼:“有秋姐照看欢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高鹏,我陪你回去。”
高鹏摇一摇头:“不,你留下,你眼睛不好使,帮不了什么忙,只会越帮越忙,留在快活林,照顾好欢儿,就是最好的帮忙。”
萧东楼急了:“但……”
高鹏:“收敛好他们我就回来,暂不下葬,找个好日子再把他们下葬,你和我一道送他们走。”
萧东楼叹一口气,说道:“好吧。”
朱秋玲想了一下,说道:“高鹏,你不能一个人回去,我叫春兰夏竹带人陪你回去,第一,如果还有敌人,我快活林的人可以帮你退敌,别再单打独斗;第二,有我的人跟去,人多好办事,立即可以清理好,还有需要什么,你吩咐一声就行。”
萧东楼:“别拒绝秋姐这番好意。”
高鹏摊一摊手,耸一耸肩:“你萧半瞎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萧东楼勉强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容,在这个时刻,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更没有心情去笑,那是对死者的不敬。
他和高家的仆人十分相熟,犹如自家人一般。
朱秋玲不明所以:“萧半瞎?什么意思?几时又多了一个诨号的?”
萧东楼尴尬一笑:“日后再说,日后再说,高鹏,我和秋姐先出去,带离欢儿,然后你再出去,不能让欢儿知道你去哪里,吵闹起来,缠着你不放,可就难搞了。”
朱秋玲点头:“还是东楼心思缜密,想到这个细节,我叫春兰夏竹迅速带领一批人,在快活林出口等你。”
高鹏点头。
朱秋玲拉着萧东楼的手沿着石径往外走。
萧东楼连忙说道:“秋姐,不用,不用。”
朱秋玲瞪了一眼:“怎么比女人还扭扭捏捏的?你也吃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
萧东楼傻眼了。
高鹏忍住笑,说道:“就是嘛,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拉着我们手走路的。”
萧东楼做了一个指头向地的手势,表达不满。
高鹏:“你不是很会讲道理的吗?为何不和秋姐讲你的大道理呢?”
萧东楼苦着脸色:“秋姐是猫,我是老鼠,老鼠碰见猫,气势已经给压制没了,还能讲道理吗?”
高鹏笑了起来。
今天是他难得一见发自内心的笑容。
“萧老鼠,那就走呗。”朱秋玲一手拉着萧东楼便走。
萧东楼只好乖乖地让她拉着手而去。
过了一会儿,高鹏出来的时候,春兰冬梅高欢已经不在谷口。
他出了绿水潭,只见春兰夏竹已经带着一队人马等候在小镇。
“秋姐的办事效率真高。”他快步走过去。
春兰夏竹迎前去,抱拳说道:“高大侠,春兰夏竹奉小姐命令带人前来听候你的调遣。”
高鹏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分一批人去长生店买棺木,要最好的,一共十五府棺材,运到我家里来,另外派人到萧大侠家里清理干净,破了的门窗,全部修理好。”
夏竹难过说道:“高大侠,你家的仆从,没一个活下来吗?”
高鹏悲痛地摇一摇头。
夏竹和春兰没有再说什么,回到队伍前,吩咐了几句,十多人立即马离去。
高鹏跨鞍马,策马离去。
春兰和夏竹跟随着,后面则是快活林的二十个佩刀带剑的精壮汉子,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快活林。
暮色渐浓,僻静的郊道忽然被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跑过去,留下漫天随风飘扬的烟尘。
高鹏带着春兰夏竹迎着夕阳心情沉重地回到高家别院,看着躺在院子里的尸体。
地的鲜血早已经凝固,但还是触目惊心。
春兰夏竹这两个小姑娘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差一点忍不住呕吐出来。
高鹏没有回身,闻声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道:“春兰,夏竹,不要为难自己,就别进去了,大厅的情景更加血腥,更加惨烈,简直不忍目睹。”
春兰抚着胸膛说道:“小姐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高大侠,我们挺得住。”
高鹏擦着泪:“到房间里找干净的衣服,为他们换,洗掉身的血迹,让他们干干净净的一路走好。”
“是,高大侠。”三个个大汉往后院走去。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厅里,林亮的尸体挨着任小盈的尸体摆放着,林亮的尸体是高鹏送回来的,然后赶赴去快活林的。
他看着妻子的尸体,潸然泪下。
大厅的尸体比院子里的尸体少,但由于不是空旷的地方,血腥味更浓烈,更刺鼻,尤其是那八个杀手的断臂残肢散落在地,其中有两个还被穿肠破肚,流出来的花花绿绿的肠子,春兰夏竹再也忍不住,喉咙一翻,“哇”的一声,当场呕吐起来。
高鹏说道:“春兰夏竹,辛苦你们了,你们本不应看到这些血腥残暴的场景,没有即刻吓昏过去,已经很好了,派人去挖个大坑,把这些杀手的尸体掩埋掉,人死如灯灭,什么仇都不存在了,让他们入土为安,留一点最后的尊严给他们吧。”
几个大汉立即动手。
这些大汉似乎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习惯了,根本毫无反应。
他抱起任小盈的尸体,泪如雨下,哽咽着说道:“小盈,你等一等,不要走那么快,我为你清洗干净身所有的污迹,换你最喜欢的裙子,漂漂亮亮的路。”
他望着林亮的尸体:“兄弟,你稍等一下,我先为小盈理好妆容,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人笑话,我高鹏的妻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要以最好的一面出现。”
春兰夏竹不吐了,而是哭了,被高鹏的诚挚的真情感动到哭了。
“叫人到厨房去打一桶水来。”高鹏说完,抱着任小盈的尸体往后院的寝室走去。
房里的光线很暗。
高鹏把任小盈的尸体放到床,片刻,一个大汉提着一桶水进来:“高大侠,水提来了,还有什么吩咐?”
高鹏没有回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妻子的尸体:“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那大汉:“是。”
“小盈,现在就为你换新衣裙。”高鹏流着泪,褪下妻子身的血衣,他很小心,因为被剑割破的衣服已经被凝结的鲜血粘连在肌肉了,当看到妻子身一道道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剑伤时,他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他擦一擦脸的泪水,拿起一条枕巾,丢进水桶里,拧一拧,很仔细地擦拭干净妻子身的血迹,直到擦拭干净为止,那一桶水逐渐被染红了。
房里的光线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暗。
高鹏看着全身擦洗干净的妻子,长长地重重地叹息一声,眼泪又落了下来。
他不是个无情的人,他为任小盈的死感到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怨恨,和管家一起回来,妻子或许就不会死,高家就不会家破人亡。
但发生了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也许这就是命运。
他抹掉眼泪,抚摸着任小盈的鬓发,哽咽着说道:“小盈,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欢儿的,让他健康长大成人的,让他远离江湖是非的,做一个渔樵耕读的平凡人。”
他深情地吻一吻任小盈苍白冰冷的嘴巴,然后为任小盈换干净的一套紫色衣裙,这是任小盈生前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一套衣裙,再为任小盈毫无人色的脸涂淡淡的脂粉。
任小盈脸带着微笑,很安详地躺在床。
这时,外面传来春兰的声音:“高大侠,棺木已经运到。”
高鹏抱起任小盈的尸体,走出卧室。
暑期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活动时间:8月21日到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