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建州中卫城寨这座废墟之城中,朱佑樘集合了虎贲军,进行了一次军前训话。
“将士们,这是虎贲军自成军以来首战,首战便告捷,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朕相信虎贲军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被人称之为老爷兵,或者童子军,因为你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赫赫战功。”
听着皇帝朱佑樘激昂的声音,虎贲军全都眼神热烈地注视着朱佑樘,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声音“万胜,万胜!”
虎贲军自成军以来可是憋着一股气,为何?
盖因为整个大明就属虎贲军军饷最高,伙食最好,其他的军队能填饱肚子算不错,虎贲军不光一日三餐,还顿顿有肉,所以其他的大明军队对于这支军队全都是怪话连篇。
环顾整个大明军队,全都是对他们这支军队眼红不已。
虎贲军全体上下对此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个个都心里憋着一股劲,就盼着皇帝能派遣他们去边疆打一仗,好让那些眼红之人闭嘴。
这就是所谓的战士“闻战则喜”吧!
当听说皇帝要去天津巡视,需要抽调一万虎贲军护卫,整个虎贲军个个都嗷嗷叫,希望选中自己。
虽然从北京到天津也没有几日行程,这万一能碰到几个不开眼的毛贼呢,不也是一个表现立功的机会不是。
主要是虎贲军如今已经操练了三年了,他们早已有些迫不及待去战场厮杀一番,好让世人知道他们虎贲军绝不是浪得虚名。
“将士们,一日破敌十万,从今往后你们将不愧于虎贲军之名,今后你们可以昂首挺胸告诉军中袍泽,拿着高额军饷,你们无愧于君王,无愧于黎民,无愧于天地。”朱佑樘继续说道。
“万胜!万胜!万胜!”
“将士们,这只是开始,今后需要打的仗还有很多,诸位不要害怕没有立功的机会,往北,还有蒙鞑残元需要我们将其歼灭之,往南还有交趾未曾收回,将士们,未来军中大有可为。”
“万岁!万岁!万岁!”
这是朱佑樘第一次对世人表露他对外扩张的野心,一个喜欢对外扩张的君主最是被军中所爱戴,而且这个君主还赏罚分明,不吝啬军功赏赐。
所以听到了朱佑樘的表白心志,整个虎贲军便是如山的一般的万岁之声。
对于虎贲军朱佑樘是有信心的,要知道为了这支军队,朱佑樘可是勒紧了裤腰带,实在是养这支军队太费钱了。
底层的军士最少的每个月一银元,一年下来便是十二银元,如今整个虎贲军是十万人,光是养虎贲军这一支军队,每年的军饷便是两百万银元,还有伙食费,每年就是五十万银元。
不光如此,虎贲军的武器也是整个大明军中最费钱的,因为整个虎贲军都是火器,这些火器远比之前普通的兵器要费钱得多。
为什么?
因为朱佑樘将之前大明神机营的火铳全部进行了改良,而且之前火铳材质不过关,朱佑樘悬赏铁匠炼钢之法,还有火铳锻造之法,如此一来如今的火器全部都是用高料锻造而成。
这成本成几何级增长,光武器采购每年便是三百万银元。
所以最终一年光是养这支军队朱佑樘便要耗费军费五百五十万银元。
五百五十万银元是什么概念?就是九边所有的军队军费开支也不过是六百万银元,九边军队加起来可是有着六十万军队。
养十万虎贲军的耗费跟养九边六十万军队的费用相仿佛,你说九边军队能不能有意见?
若不是这几年朱佑樘也相应给九边军队涨了些军饷,九边早因此发生叛乱,即便是如此,人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九边还是因为怨气发生了零星的叛乱,都被一一镇压。
每年光军费便是一千多万银元,这要是成化年间,早就因军费问题发生财政崩盘。
还好朱佑樘刚一登基便将商税税率进行了上调,改为什税一,而且严格打击漏税行为,光是商税这一项弘治三年便为大明带来了将近两千万银元的收入。
再加上三年持续不断地清丈田亩,农税也有所增长,达到了两千二百万银元,还有海关关税和茶叶盐税,弘治三年大明财政收入有望突破五千万银元。
这一收入首次超过永乐年,达到了大明财政新高点,所以朱佑樘才有底气对建州三卫动手,要知道战争打的就是钱粮。
不说其他的,就是说这次的人头军功赏赐朱佑樘就得花费一百多万两。还有武器损耗,战死的军士抚恤金,这些至少得两百万银元,所以这一仗下来至少三百万银元。
关键是这一仗下来是看不到任何产出收益的,对于文官来说在辽东对付建州三卫实在是最不划算的事情,因为辽东对于文官来说就是不毛之地。
要不是因为需要辽东作为屏障来隔绝蒙古人的侵扰,文官早建议放弃。所以对于朱佑樘私自跑到辽东去征战建州三卫是很有意见的,认为朱佑樘这纯粹是好大喜功。
即便是对皇帝朱佑樘打算移民填充辽东的举措,满朝文武都不是很赞同,他们只是认为估计没有人愿意去辽东,一个是辽东苦寒,再就是辽东不光有建州三卫女真部族是不是侵扰汉民,还有生女真猎人头。
若不是在大明实在不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去辽东受苦。所以对于朱佑樘的移民辽东的诏令,百官可是很不看好。
不管百官怎么不看好,如今朱佑樘这个皇帝的威权已立,百官也不好强烈反对,这是捏着鼻子认了,由着皇帝朱佑樘去折腾,等着没有人响应号召,皇帝自然知道知难而退。
谁曾想皇帝朱佑樘为了移民充实辽东竟然对建州三卫举起了屠刀,对于这个,百官不可接受。
因为建州三卫自从被成化皇帝屠过一次之后,这些年还算老实,对于一个听话的藩属,百官认为是需要好好进行安抚的,而不是举起屠刀屠杀。
儒家的仁义道德也不允许这么干。
兵部右侍郎刘大夏就是含着这样的满肚仁义怨愤来到辽东,先是听说皇帝带兵在攻打建州右卫,等他跑到右卫的时候,右卫城寨已经是一片废墟,而且皇帝朱佑樘已经带兵去了建州中卫。
等刘大夏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建州中卫,却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整个大营都充斥着嘹亮的军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听着这激昂的旋律,还有那浅显易懂的歌词,刘大夏一时有些复杂莫名。
刘大夏虽然是翰林出生,但是如今是兵部右侍郎,军中的一些情形还是略懂一点的,听这歌声如此洪亮,说明军中士气正是旺盛。
刘大夏也都不得不佩服皇帝朱佑樘的带兵有方,这一路他可是打探清楚了,皇帝就带着一万虎贲军还有一万建州左卫仆从军一日便攻灭了建州右卫。
要知道建州右卫可是有着十几万部众,光被砍下来的人头都有几万颗,建州中卫也是如此一日便被攻下,人头都快砍了十万颗。
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人头,刘大夏心急如焚,皇帝一旦尝到了战争胜利的甜头,将来将会更热衷与于军功战事,这绝非社稷之福。
刘大夏此刻就觉得有一种使命感驱赶着他不得不采取行动,于是他急急忙忙向军营里面冲了过去。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行者止步!”营门口值守的军士见有数骑骑着马直向大营冲去,连忙大声喝道。
“我乃兵部右侍郎,有急事要面见陛下!”刘大夏一边大声应答着一边快马加鞭向军营里冲去。
“来者止步,没有军令者,不可在军营内纵马,违者当斩!”值守军士毫不退让拦着刘大夏的去路说道。
刘大夏见军士似毫无退让之意,一时有些犹豫,但是又想到他自己此次前来便是劝诫皇帝朱佑樘罢军事,于民休养生息,这股气势不可泄,必须一鼓作气。
“我乃堂堂兵部右侍郎,有急事要面见当今陛下,赶紧让开!”刘大夏大声喝道。
军士见刘大夏竟然毫无下马之意,顿时将刺刀上到了枪杆之上,举枪戒备着,接着急忙吹起了胸口的口哨,军营里顿时响起了急促的哨音,随后营中响起了司号声,似乎在回应口哨声。
此时刘大夏的坐骑也有些站立不安,拼命打着响鼻,此时的刘大夏感觉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地面都在震动,接着他便看到一队军士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营门口而来。
刘大夏知道很显然这是冲着他自己来的。
“何人敢冲撞军营?”带队来到营门口的领头之人大声喝问道。
值日的军士先给带队领头人敬了个军礼解释道:“千户,此人竟然要骑马纵跃军营。”
刘大夏见有领头人,于是上前说道:“这位千户,本官乃兵部右侍郎刘大夏想要觐见陛下,请帮忙通传一二。”
“你是兵部右侍郎?有何凭证?”千户打量着刘大夏问道。
“这位千户,你向陛下通传一二,陛下自然会召见本官,陛下可是认得本官的。”刘大夏不耐烦道。
千户一看刘大夏这做派,便知道他这是文官做派,有些瞧不起他们这些武人,也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说道:“好吧,刘侍郎,你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去通传一声,至于陛下愿不愿见你,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这位千户,你就不能直接领着本官去面见陛下吗?”刘大夏不耐的说道。
“刘侍郎,这是在军中,非营中人无故不可乱入军营,这是院长下的命令,我们可不敢违背。”千户耐心解释道。
“院长?”刘大夏疑惑的问道。
“哦……院长便是当今陛下!”千户继续解释道。
听到一个千户竟然喊朱佑樘为院长,刘大夏心中更是不忿,真是毫无纲常,一个小小千户怎么可以随便喊当今陛下为院长,毫无尊卑纲常,岂不是乱套?
但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刘大夏知道此时跟这些大头兵置气不值当,要是激怒了他们给自己来那么一刀,岂不是亏得慌,于是不耐道:“那麻烦千户感觉帮忙通传一二。”
“好的,刘侍郎,稍安勿躁,我这就去通传,你在此等候片刻,还有刘侍郎,军中不可以纵马,你还是从马上下来吧,这也是院长的命令。”千户对刘大夏接着解释道。
刘大夏听到千户提起院长便很腻歪,张口闭口就是院长,仿佛院长是他们这些大头目什么人一般。
但是刘大夏内心也不得不承认每当千户说出“院长”这两个字不意间流露出的却是崇敬之意,这更让刘大夏内心五味杂全。
此时的刘大夏已经失去了言语的力气,不耐地向那位千户挥了挥手,接着也听从了他建议,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等候。
等候了半柱香的时间,去而复返的千户来到刘大夏面前说道:“刘侍郎,陛下让你进去面圣。”
刘大夏向千户拱了拱手,千户立马会意,转身在前面引路。
千户领着刘大夏来到营中的大帐前停住,转身对刘大夏说道:“刘侍郎,我就领你到此吧,陛下在里等候你。”
刘大夏再次向千户拱了拱手说道:“有劳。”
千户对着刘大夏敬了个军礼,接着带着巡逻军士离开了此处。
刘大夏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接着从容不迫地对着大帐之内喊道:“臣兵部右侍郎刘大夏奉内阁之命特来觐见陛下,吾皇万安!”
“刘大夏,刘侍郎吗?进来说话。”里面的朱佑樘开口道。
“谢陛下!”刘大夏躬身道,接着便见他漫步进入了中军大营。
当刘大夏步入营帐之内时,抬头望去,营帐中不光有皇帝朱佑樘还有辽东总督王守仁,还有几个一身新式军服,刘大夏猜测这些人应该是虎贲军的总兵,参将之类。
“刘侍郎,内阁派你来有何事?”朱佑樘抬头看着刘大夏问道。
见皇帝朱佑樘相问,刘大夏顿时想起了他身上的巨大使命,当今陛下是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君主,必须将其拉入正道,而这就是他们这些文臣的责任。
“回陛下,首先臣祝贺陛下首战告捷,这是大明之福。”刘大夏拱手恭贺道。
这打赢了,就是祖宗显灵,上天保佑?
若是打输了呢,这又算谁的?
听到刘大夏的话朱佑樘就有些不喜。但还是按捺着不喜的心情继续听着。
“陛下,内阁派臣前来是希望陛下能早日回京城,天子久不在宫内,恐怕国中将乱。”刘大夏劝谏道。
“如今天下太平,国中能有什么大乱?”朱佑樘皱纹反问道。
“陛下,既然天下太平,陛下又何必大动刀戈?正所谓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土木堡英宗故事犹在眼前,历历在目,还请陛下慎之,鉴之。”刘大夏躬身道。
“哼,故国虽大,好战必亡不应该还有下一句吗?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刘侍郎,好战当然不可取,但是忘战更是取死之道。”朱佑樘怒道。
如今大明很有一批读书读傻掉的人,满口仁义道德,以为只需修仁德便可让四夷宾服,却不知四夷从来都是畏威而不怀德。
“陛下,建州三卫向来都是大明藩属,为大明抵挡蒙古鞑靼之屏障,如今陛下私自对其举起屠刀,可能会让四夷离心离德。”刘大夏劝谏道。
今天刘大夏已经豁出去,暗自下决心务必要将皇帝朱佑樘劝谏回头。
“建州三卫从太祖时便是大明藩属,就是想着让其背靠大明好与蒙古作战,但是刘侍郎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建州三卫原本只有一卫,为什么要被太宗一拆为三,变成如今的三卫?”朱佑樘抬头问。
“这……”刘大夏有些诺诺不敢言。
刘大夏也是翰林出身,也是修过史,知道知道其中的变故,还不是因为辽东女真卫有些桀骜难寻,必须一拆为三,让他们相互制衡。
“刘侍郎,建州三卫可不是一直乖顺听话的,当年父皇为何要发动犁庭扫穴之战,盖因自从土木堡之变之后这建州三卫已经势大难制,若是不加以清除,将会威胁大明,难道不是这样吗?”朱佑樘看着刘大夏诘问道。
“陛下,但是此那以后,建州三卫一直对大明恭顺有佳,并不曾侵犯我大明。”刘大夏继续辩解道。
“刘侍郎,你是深居庙堂之高而不知民间疾苦,你不知道这一年来辽东多少移民村被女真部族所毁?”朱佑樘继续问道。
“陛下,定然还有其他办法,何必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刘大夏痛心疾首道。
朱佑樘真是被刘大夏的话给气乐了,接着问道:“刘侍郎,你到底是我大明之民,还是女真之民?”
“陛下,您乃天子,代天牧民,女真之民也是陛下之赤子,岂可区别之?”刘大夏继续坚持着他的观点。
对于刘大夏这样明显跟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朱佑樘突然失去了辩驳之心,他已经想好了安置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