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要快,前日连某不察,夜探石塔之时被穆文鹰发现,他必然有所警惕,我们必须尽快将陈情送往萧盟主手中,以免穆文鹰有所应对。”连玉道,他心中生怕穆文鹰为斩草除根,将石塔内孩子杀害。
“培养一药人需要耗时耗力耗财,穆文鹰暂时定不会随意将药人处置。”滕英一旁道。
连玉听得此言,不禁心中一暖,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他心想,滕英个多话之人,此番定是滕英猜到自己心中忧虑,才这般出言相慰。
“英姑娘言之有理。”连玉回道,“这几日,我便寻个机会去听佛园探上一探,若是能取得名册最好,若是去不得,你我也要及时抽身,将此血书与陈情信送于萧盟主手中,我相信,以萧盟主的为人,必会有所决断。”
李在舟又在一旁例行泼冷水:“哼,依我看,他这武林盟,就是个摆设。”
连玉摇头,眼神中透露着不认同,道:“李公子此言有失偏颇,萧振萧盟主是个古道热肠,胸怀天下的人物。”
滕英见他不遗余力地维护萧振,奇道:“你怎知他是个好盟主?”
连玉微笑,如沐春风,道:“我虽未曾有缘与萧盟主熟识,只是亲身感受到,自他上任以来,武林风气的改变。”
滕英轻笑,道:“武林人对他可是怨气不小呢。”
连玉道:“萧盟主带头设立监察府,建立监察制,引儒门入武林,确实让人生其独揽霸权之嫌,只是如今形势,各门派割据一方,兼之习武之人欠缺治理之能,百姓喜乐实不容乐观,盟主此措,想必多是为了天下康乐的。”
滕英心中一舒,嘴角微翘,眼神也柔和了些许,道:“各门各家都以为武林盟要动他们盘子里的肉,一致反对此举,难得你能看得清楚。”
连玉道:“我逍遥谷一门从来都是全力支持监察府的。”
听到逍遥谷,滕英笑容淡去,声音里带了几分似有若无嘲弄:“逍遥谷?顾仙吗?若有缘,倒真想亲眼得见顾谷主风采。”
连玉听得此言,笑的爽朗:“这有何难,逍遥谷离此不远,英姑娘若想,或可借道逍遥谷。”
“嘘——”滕英突然眼神凌厉,低声道:“门外有人。”
“李公子,该换药了。”此时门外传来一小厮的声音。
那是褚秀派来负责每日给李在舟换药的锦绣园弟子阿江
李在舟登时变脸,狠狠道:“滚!”
外面静默片刻,声音又至:“李公子,堂主吩咐每日都要给您换药。”说着就要推门进来。
连玉眼神示意李在舟是否要阻拦。
李在舟摇摇头。
阿江推门而入,只见连玉滕英低眉顺眼立于桌前,李在舟神色不耐地坐在席上,慌忙一瞥,便低下了头。
李在舟熟门熟路抄起桌上的瓷瓶,一把扔到阿江面前,怒气冲冲道:“放下你的药,滚出去!”
阿江似乎也早已熟悉了套路,顺从地放下药物,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
阿江还未跨出门栏,便听得李在舟道:“又是走狗一条!”
李在舟骂骂咧咧之后,阿江已走远,他见连玉神色平静,奇道:“你不应该劝我积些口德吗,白莲花?”
看来他这是还不过瘾,又要把战火引到连玉这儿了。
连玉淡笑,声音依旧温吞:“我非鱼焉知鱼之苦,我非众生,焉知众生之苦。我虽是个心软又爱唠叨的性子,却也不屑做这样的烂好人。”
李在舟听着连玉此番话,细细琢磨,突然笑了,如光乍现,这笑容明亮,不带他平素的嘲弄,道:“是李某管中窥豹了。”
莲花村未灭之前,李在舟是个文弱的少年,因为先天不足,不能习得些拳脚,只能学些字,替人写信,补贴家用。
连玉看着他这难得的笑容,忽然忆起,当年在莲花村,隐约有这样一个少年,满眼崇拜,笑容明亮地躲在人群中,仰着头,抬着脚,吃力地要看看他这个众人口中的大英雄。
只是今日这少年,已是面目全非。
连玉拿起地上的药,就要替李在舟上药。
只听得李在舟懒洋洋道:“那药你拿去喂了窗前的那两盆花吧。”
“他给你下毒?”连玉紧皱眉头。
李在舟指指桌上的茶水和点心,示意连玉将此递给自己。
连玉放下药瓶,依言行事。
只见那李在舟大喝一口茶,吃了块点心,这才随意说道:“毒倒不至于,不过是让我好的慢些、痛苦些罢了。”
滕英上前,打开药包,看了看,随即用手指碾了些,凑到鼻尖闻了闻,她思索片刻,道:“是烈性的治伤药,只是里面加了蚂蚁草。”
“哼!”李在舟一旁冷哼。
蚂蚁草,是生长在野外的一种草,对人体无害,只是稍有触碰,便会有奇痒,更何况,是涂在伤口上。
“一边是伤药,一边是蚂蚁草,褚秀到底想不想为你治伤?”滕英疑惑不已。
连玉低声怒道:“口蜜腹剑,包藏祸心,他定是有意要害你!”
伤口上抹了蚂蚁草,自然是疼痒难耐,让人忍不住抓挠,这伤势自然又加重了。
提到褚秀,李在舟惨笑:“他想我好,又想我不好,他大约是想让我长些记性,不在妄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了。他便是喜欢这样的游戏。这是他给我的选择,若我能受得了蚂蚁草之苦,那伤势也便好了,若是我受不住,那这条腿也便废了。可惜,”李在舟突然眼神闪烁,嘴角邪笑,道:“天终不绝我。”
“我床下正中有一块活动的方砖,砖下有一木匣,劳烦连大侠帮我取出。”
连玉依言蹲下,仔细寻摸,果然找到一块活动的方砖,连玉将其中木匣取出,递给李在舟。
李在舟打开木匣,只见其中放了数瓶包装不一的瓷瓶,他从中拿出了一白色药瓶,放在一旁,一点点掀开裤脚,就要涂药。
此时连玉已然明白为何他们二人入千佛门这么长时间,李在舟今日才开始行动。
李在舟的伤口虽不是新伤,却仍是看着十分可怖,那纷乱错杂的伤口,有的还在渗着血水,可见当时下手的人是铁了心地要废了他。
滕英也来至床前,看着李在舟的伤口,难得地紧皱眉头,显出些担忧的神情。
“这是褚秀干的?”连玉问道,他已然猜到,更加确定褚秀是个阴狠毒辣的变态。
李在舟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他接过连玉手中的药瓶,亲自给自己上起了伤药,表情都不带半点变色。
“除了他,还能有谁?”李在舟道。
“此事是我大意,当不该再让你入险境。”连玉愧疚道。
李在舟轻笑,道:“是我引二位入局,自然要负责到底。况且,我说过,褚秀不会杀了我的。”
“你的腿,恐怕今后再练不了武功了。”滕英淡淡道。
李在舟满不在乎:“我本来便是三脚猫功夫,练不了便罢了,若能血刃仇人,就算把我这条命拿走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