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瓜,数千人的大型部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在寒冷荒凉的鲜卑利亚,居然会有数千人的大型部落。
以往他们见到的部落,多数是十几个人,几十个人,顶破天也就一、两百人,何曾见过数千人的大部落?
仔细地观察后,他们甚至还发现了神山上的火车和铁路。只是隔得太远,戒备又森严,又有积雪覆盖。远远地惊鸿一瞥后,他们以为那些是木头堆,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后他们悄悄渡过安加拉河,由南岸返回叶尼塞斯克。他们已把所经之处的地形、部落位置记录好。回到叶尼塞斯克上报督军府后,相信会领到一笔数目不菲的奖金。
不料过河的第3天上午,他们就遇到了张天昭的雪橇队。
如果是过去的几个月,他们五个人,虽然有五支火绳枪,可也不敢去招惹仅有二十五个人的部落勇士。
特别是这二十五个人,身上穿着漂亮的深灰色军大衣,腰扎白色的皮带,头戴高高的黑色毛皮帽子,看起来比他们家乡的贵族老爷还要整洁干净。
如果不是他们腰间的弯刀和背负的弓箭,实业者们绝对不会以为他们是土著部落的勇士,更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现在,他们的给养马上要用完了,如果不尽快找到补给的话,他们会被饿死在茫茫的雪原上。
于是,他们出了个昏招。想用火枪偷袭,先打死打伤几个人,同时凭借火枪发射时的巨大枪声,把其他土著吓跑,再趁乱夺走雪橇与物资。
就如他们在中通古斯卡河那样,枪声一响,土著四散而逃,胜利招手而至。
只不过这次,他们撞到了铁板上。
火枪声响,他们不但没打死人,反而让人给躲了过去。然后,这帮该死异教徒们,竟然没有溃不成军,而是纷纷拔出弯刀,射出利箭,吼叫着冲过来,一副要与他们不死不休的架式。
巴哈罗夫躲在雪松后,双手颤抖。不敢探出头去看个究竟。身边利箭“咻咻”不停破空射过。他敢确定,如果自己探出脑袋,肯定没命。他不想做那样的傻蛋。
其他四个实业者,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都在雪松后当缩头乌龟,不肯出头当英雄……
“汪汪汪!”
一阵狗吠的声音杂乱传来,实业者们顿时脸色大变。他们也用过雪橇犬来对付过通古斯人,知道雪橇犬的厉害。
“乌拉!”
终于有一个实业者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乌拉,端着火绳枪冲出去,想朝土著队伍扣下扳机开火。
“砰!”
土著队伍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常清脆的枪声。
上帝啊,他们竟然也有火枪!
巴哈罗夫心里只来得及如此反应,就看见伙伴的胸口中枪,紧接着几支利箭又射中了他的腹部、脖子和脑袋,瞬间将他打倒在雪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天哪,他们也有火枪,该死的异教徒怎么能够有火枪呢?他们人多,又有火枪,这仗没法打啦,该怎么办,怎么办?逃跑可能死,不跑必然死……
如果上帝眷顾,跑回叶尼塞斯克。凭着打探到的消息,也可以获得一大笔奖金,说不定还能晋升为正规军……
这是最后的机会。趁刀手们还没到身前,火枪手正换弹药,弓箭手在换箭簇。再不逃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巴哈罗夫天人交战,突然大叫一声,扔掉火绳枪,撒腿没命似的往后跑。
其他三个实业者,看见了巴哈罗夫逃跑,也毫不犹豫地扔掉火绳枪,跟着逃跑……
只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二哈们跑得快。没跑出三十米,他们就被二哈们扑倒在地,几把锋利的弯刀,也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冰冷的弯刀架在脖子上时,巴哈多夫的裤裆一热,吓尿了……
见到卫兵们和二哈们冲了过去,感觉这场遭遇战自己已经有惊无险,张天昭才放心地从雪松后面走出来,让莫老头挡住自己,然后坐在雪橇上发愣。
他想不明白,罗刹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偷袭了他?
在真实的历史上,罗刹人吞并了叶尼塞河下游的左岸后,虽然马不停蹄地向东侵略,可出发的地点都是从中通古斯卡河和下通古斯卡河往东走的,这时侯他们还没找到勒拿河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安加拉河的上游?
至于罗刹人对安加拉河的侵略,虽然早在1621年就开始,可也仅是在河口那里转来转去,企图征服当地的通古斯人而不能。
直到1623年,虽有一小队哥萨克冒险深入安加拉河五百公里的地方,可也无功而返。直到了1625年,罗刹人逆河而上,继续深入上千多公里,才发现了布里亚特人。
“难道是我的出现,改变了历史,使罗刹人提前出现在安加拉河上游?”
张天昭紧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卫兵们把四个捆绑得像棕子似的罗刹人,拖了过来。
四个罗刹人长着浓密的大胡子,衣服邋遢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估计有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人还没走近,张天昭就嗅到了他们身上的酸臭味,脸上不由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莫敬辞见到这几个罗刹人,恨不得马上生剁了他们。如果不是自己眼尖,发现他们突然出现,如果不是自己反应还算敏捷,千钧一发之机,将小主子护住,现在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敢想象。
他见到张天昭脸色不喜,几步走上去,几个大耳光“啪啪啪”地扇下去,登时把几个罗刹人打得东歪西倒,嘴角流血。然后又把他们粗鲁地拖到下风口处,摁住他们的脑袋,向张天昭重重地下跪叩首。
“莫老头,你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张天昭捂着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如果不老实,说一句假话,剥一件衣服。”
没想到的是,当莫敬辞问了罗刹人问题后,那四个罗刹人竟然连连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张天昭才明白过来,这四个罗刹人不知道他们的语言,自然不懂得莫老头在说什么。
于是他走到罗刹人面前,用罗刹语问道:“你们的沙皇叫什么名字?”
几个罗刹人被打怕了,也怕被土著人把他们杀了。听到久违的母语,差点没掉下眼泪——土著人还会俄语,这意味着能沟通,那活下去的机会大增。便争先恐后地说:“是雷帝。”
“是伊凡四世!”
“……”
“雷帝”伊凡四世在1581年,开启了罗刹人对鲜卑利亚的征服,盛极一时的鲜卑利亚汗国也因此灭亡。所以他的名字在西鲜卑利亚的土著中,如日中天,以至很多土著部落怕招来灭族之灾,都不敢主动招惹罗刹人。
这几个罗刹人纷纷提起伊凡四世的名头,就是希望张天昭也知道伊凡四世的厉害,不敢轻易杀害他们。
四个人中,只有巴哈罗夫欲言又止,垂头丧气的跪着不动。
张天昭看了看巴哈罗夫,让回答伊凡四世那三个罗刹人站起来,那三人心中大喜,以为得计,土著人害怕了他们。
张天昭沉思一下,又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托博尔。”
“从托木斯克。”
三个站着的罗刹人,争先恐后地回答。
托博尔是罗刹设在鲜卑利亚最重要的城市。位于鄂毕河最大的支流额尔齐斯河与托博尔河交汇处,是罗刹通往北亚、中亚、东亚必经之地。
如果说莫斯科是罗刹侵略鲜卑利亚的大脑,那托博尔就是罗刹侵略鲜卑利亚的心脏。
托木斯克在鄂毕河右岸的支流托木河畔,不但是罗刹向南侵略阿尔泰地区的大本营,也是侵略中鲜卑利亚和东鲜卑利亚的最重要的中转站。
巴哈罗夫跪在雪地上,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自己来自叶尼塞斯克。
“很好,”张天昭似乎很满意,命令把站着三个罗刹人的绳索解开一半,又问道,“你们罗刹国在鲜卑利亚有多少军队?”
三个罗刹人见张天昭是个小孩子,对他们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好,以为他好糊弄,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大罗刹国在鲜卑利亚有10万大军!”
其他两个也赶忙附和说:“对,对,有10万大军,10万大军!”
巴哈罗夫听了,嘴唇动了几下,又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张天昭惊骇大叫:“10万大军,你们确定没有说错?”
“绝对没错,我们亲眼见过的,10万大军排在托博尔的平原上,看不到边际,绝对有10万大军,只多不少。”
三个罗刹人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种认真的态度,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他们的装备怎么样?”张天昭咬了咬牙齿,指着缴获的五支火绳枪问,“全是这种火枪吗?”
“全部都是,连马夫、伙夫都是用火绳枪。”
“那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们是为了友谊而来,”一个罗刹人当张天昭已害怕了他们,眼珠子一转,笑咪咪道,“尊敬的小先生,我看你是部落的贵族,只要你们部落向我们的大君主效忠,并交纳实物税,你们就能得到我们大罗刹王国的友谊。”
罗刹是在彼得大帝时才称帝国的,在此之前,包括现在,都叫罗刹王国。
“是吗?”张天昭的小圆脸笑容如花,忽然就变得冷若冰霜道,“王八蛋,竟然敢在小爷我面前撒谎,来人,给我剥了这三个混蛋的衣服,狠狠打!”
卫兵们得到命令,马上一涌而上,七手八脚把他们剥个精光,然后朝他们拳打脚踢,打得他们三个鬼哭狼嚎,倒在雪地上,倦缩着身体,不停地挣扎。
等卫兵们打得差不多了,张天昭才走上去,往三个遍体鳞伤的家伙们吐了口唾沫说:“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骗小爷我,小爷告诉你们,‘雷帝’伊凡四世已经死了39年了,你们现在的沙皇叫米哈伊尔,今年26岁,登基十年,还没有结婚呢。
你们可能来自叶尼塞斯克,也有可能来自图鲁汉斯克,但绝对不可能是托博尔和托木斯克,那儿到这里几千公里,从那儿直接到这里,你们早饿死了!
还有,你们罗刹国在鲜卑利亚的正规军,到去年为止,只有6500人,加上你们这种实业者,也绝对不超一万人。你们敢吓唬我有十万人,真有十万人,你们养得起吗?
全部装备火枪?我呸!当我傻啊?你们的雷帝当年养几千射击兵,差点没把国库给掏空。十万火枪兵,你们也真敢讲!
来人,把这三个家伙,拖到那边去弄死埋了,走远点,别脏了我的眼。”
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罗刹人,听了张天昭的话,无不目瞪口呆。他一个小小的部落土著,怎么可能对罗刹的情况那么了解?特别是军队人数,那么机密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他难道是个妖孽吗,还是得到了上帝的指点?
一时间,他们后悔至极,心如死灰,无力地躺在雪地上等死。
七、八个卫兵很快过来把瘫软在地罗刹人拖走……约五、六分钟后,人人用积雪擦着手上的鲜血,神情亢奋地回到队伍中。
张天昭这才回头对被吓得脸无血色的巴哈罗夫说:“你的同伴因向我说假话,所以我把他们送回了你们上帝的怀抱。你呢?你是打算向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巴哈罗夫连忙叩头回答说:“我向仁慈的上帝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绝对是真的。”
“那你说吧,”张天昭坐回雪橇上,淡淡道,“就从你如何来到鲜卑利亚说起。”
约半个小时后,巴哈罗夫交代完毕。张天昭神色凝重让人把他捆在一辆空雪橇上,准备继续休息半小时,再回安国城。
巴哈罗夫的交代与张天昭在历史书中了解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听到了一个人名:军役贵族杜宾斯基,
他此时可能在叶尼塞斯克。
在真实的历史上,1624年,杜宾斯基受叶尼塞斯克督军雅科夫的命令,到叶尼塞河上游的卡恰河河口堪察地形。1625年返回莫斯科,向沙皇报告在卡恰河口修城的重要性。1628年,他主持在该地修建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并出任该城首任督军。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的修建,如拦腰一刀,截断了叶尼塞河中下游与和硕特蒙古(西蒙古)的联系。不但保证了叶尼塞斯克免受来自南方的攻击,更使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成为了罗刹侵略叶尼塞河源头的桥头堡。
如果杜宾斯基现在真的在叶尼塞斯克,那么张天昭进攻叶尼塞斯克的计划,很可能要提前执行——他担心时间太久,形势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