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1623年11月1日。
姜让北上驼队离开洛洪部,在莫敬辞的带领下,继续向北前进。
在前进的道路上,姜让的脑海中,依然会时不时地蹦出那两句话来。
“用驱除痘疾的办法,迫使土谢图汗衮布,签订了期限为30年的《友好条约》。”
“土谢图汗必须保证,每年通过其领地那三万名大明流民的安全!”
别的不说,单单这两句话,就让姜让知道,这个友好条约,对大周王国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可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办成这件事的,居然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孩子!
呵呵,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就敢在最合适的时间里,用最合适的办法,迫使一个天下有名的蒙古大酋长,签订下对自己最合适的条约——这到底要多妖孽的人,才敢有胆量这么干的啊!
算算大明两京十三省,千千万万的读书人,成千上万的官员,有谁有这样的胆量,敢做出这样的成绩来?
姜让想了许多,也想不出有任何一个人来——包括近年来风头很盛的洪承畴和孙传庭。
忽然间,姜让非常想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安国城去,去看看自己那个没有见过面,名声却已传遍漠北草原的亲外甥……
三天后,北上的驼队,来到的库伦附近。
当莫敬辞指着远处连绵不断,看不到边际的蒙古包海洋,说那里,就是土谢图汗部的大营时,姜让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古之名将,能够马踏匈奴,燕然勒功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驼队继续向北走,从北方吹来的风,也更寒冷更凛冽。
从天下撒下来的雪,也更如粉如沙,绵绵不绝。
所幸的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部落,只要莫敬辞拿出诺敏签署的通行文书,都会受到友好的接待。
又过了七天,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恰克图城下。
在莫敬辞的介绍下,当姜让得知,眼前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土城,居然是与张家口齐名的买卖城,每年的交易额,价值都在上百万两白银,不由连连惊叹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尔后,莫敬辞又指着离城池不远的恰克图河,向姜让他们说,就在两三个月前,北海伯爵就是在南门的河边,用最不值钱的五万六千张杂皮上税,差点引起冲突的故事。
一时之间,故事竟然引起了驼队中的家丁和工匠们,对莫敬辞口中的北海伯爵,充满了好奇和佩服。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能让鞑子吃瘪的,就是大英雄……
驼队没有进恰克图城,而是从旁边绕了过去。又走了一天,来到了色格楞河畔。
“大舅老爷,这条河,就是色格楞河,咱们家大爷的爵号叫色格楞伯爵,他的封地,就是这条长达两千里的河流。”
站在河边,莫敬辞指着宽达两百多米的河面,笑着对姜让道:“如果有船的话,我们从这里上船,三到四天,就可以回到安国城。
还有,大舅老爷,您看,从这个地方开始,往南,是土谢图汗的地盘。往北,是东布里亚特人的地盘。
北海伯爵曾经对小人说过,只要在这里修一座驻守千人的城堡,那以后,七八万丁口的东布里亚特人,就会成为我们手中的一把刀,想砍谁就砍谁。”
姜让是个老军伍,他在骆驼上看了看周边的地形说:“你家北海伯爵的眼光不错,知道这里个风水宝地。
东边是高山,西边是大河,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交通南北。在这里修一座城堡,还真有可能如了他的愿。”
三天后,北上的驼队,顺着色格楞河畔,终于来到了乌兰乌德城。
远远地看见乌兰乌德,姜让的眼睛就睁得大大的,让与他同坐一头骆驼的黄氏,担心不已。
姜让看了好一会儿乌兰乌德城,就轻催骆驼,来到莫敬辞身边问:“莫护卫,你要老实告诉我,我外甥的身边,是不是有一个谋略出众的军师?”
“谋略出众的军师?哪里会有。”姜让突兀的提问,让莫敬辞十分不解,他扭头看着姜让道:“大舅老爷,北海伯爵的身边,就是小人、阿丘和蒙力克三个人侍候着,根本没有什么军师。”
“那就奇怪了,如果没有军师的话,你家小主子,是如何发现这块风水宝地,并修建了一个小城堡的?”
莫敬辞也很纳闷地说:“是啊,大伙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小主子一到这里,马上就要在那里修建城堡呢?
还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既送手表,又送香水的,才换来巴掌大的地方。大舅老爷,难道这地方,真的是风水宝地吗?”
“是啊,老爷,那小城堡的风水很好吗?妾身只觉得它又小又低,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呀?”
“很重要,绝对是个风水宝地,”姜让的目光,远远地看着乌兰乌德说,“你们看,乌兰乌德正处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处,它的西边和北边是河流,南边和东边是草原。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来进攻的话,最多是包围住南边和东边。大周只要有船只,城堡的守军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补给,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更重要的是,乌兰乌德城就是大周在东布里亚特的一个立足点。只要大周在这里站稳脚跟,这个地方,就会变成一把放血的刀。
它会不断地给东布里亚特人放血,最后,让东布里亚特人血干而死。你们说,它重要不重要?”
姜让到底是当过参将的人,一番解释,就把乌兰乌德的重要性,说得通通透透,明明白白。
让对军事不太清楚的莫敬辞,听了也连连点头,心中更加佩服自己的小主子,目光果然与众不同,造个城堡,随便找,都是风水宝地。
过不了多久,北上的驼队,就来到乌兰乌德城堡下。
守城的官兵全部认识莫敬辞,见是他带来的,又听说是北海伯爵大舅老爷的商队,忙不迭地放吊桥,让人员和物资进城,骆驼则留在外面。
进了城堡,莫敬辞看见守城的军官是老熟人石成保,立刻对他大声喊道:“老石头,快点派船向安国城报告,就说咱们的大舅老爷,驾到啦!”
石成保是近卫军三连队一排长,是安国城的老人,年纪三十岁上下,一身鲜艳夺目的少尉军服,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精神英武。
他和其他穿着近卫军制式军装的士兵一起,给北上的家丁和工匠们,以巨大的视觉冲击。
家丁和工匠们,看看自己身上臃肿邋遢的棉衣,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洗澡,快跟叫花子一样脏兮兮的身体。
在大周近卫军漂亮干净的军容面前,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就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内心中作为大明人,对蛮夷根深蒂固的鄙视,瞬间就冰消雪融,荡然无存。
石保成看见莫敬辞平安归来,也很高兴。
他笑呵呵说道:“哟,原来是莫老头,你还没死啊!不就是向安国城报告个消息吗,派个屁船?
老子有电台呢!到时间,自然会发消息回去,进办公室聊,大舅老爷,大舅奶奶,这边请……”
给乌兰乌德配备电台,是前不久的事情。
作为大周目前在湖东的唯一立足点,张天昭对乌兰乌德的重视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叶尼塞斯克和图鲁汉斯克,他甚至称这三座城堡是“大周王国生存的三个支点”。
所以,为了死死地守住乌兰乌德,张天昭在这里配备了一部电台,目的就是随时让乌兰乌德,有向外呼叫援军的能力。
当天傍晚,当安国城收到大舅老爷驾到的消息后,很快就回复消息,说三天后派船接送,望大舅老爷与全体北上人员,这三天之内,吃好,喝好,休息好。
在安国城那边,收到消息后的姜玉娘,自然是激动万分。
而在乌兰乌德,姜让正在无线发报室里,颤抖的手里拿着刚刚回复的电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关机的电台。
如同神游般反复地喃喃着一句话:“神乎其技,天眷之国。神乎其技,天眷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