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晨起的闹铃声穿透梦的禁锢,毁坏掉一个慵懒的清晨,却又迎来新的一天。
林深闭着眼,惺忪地在床头摸索着,却是什么也没摸到,让人厌烦的闹铃声依然不停地吵闹着。
不情愿的眯缝开双眼,秋日清晨的一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在林深的脸上投照下一道绚烂的光芒。就在林深慵懒地抬起手想要捕捉时,那一缕晨光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未曾有过。
林深突地睁大双眼,蓦地坐起身来,懵懂地环顾着四周。
这…这…,这是在家里?
一张一头沉的书桌、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铁架子床旁还有一个床头柜。头上的屋顶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吊扇。此时一个闹钟正在床头柜上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叮铃”声。这里的所有摆设都留有20世纪80年代的烙印。
一切依旧是如此的熟悉!
“这是在家里?!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林深幸福而又不敢确定地想。
想到这里,林深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疼痛感过后眼前的一切依然没有消失。吊扇还在脑袋上悬挂着,闹钟仍然在疯狂地叫嚣着。
难道刚才真是在做梦?可这个梦为什么会那么的清晰?现在那个梦依旧宛如宿醉后残留的酒精一般在林深的大脑里麻木地驻留。
“林深!该起床了!”正在林深迷茫地对着头上的吊扇发呆时,一个极富穿透力的声音钻了进来,接着房间门被推开。
母亲李慧出现在林深的视线里,“快起吧!今天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别迟到!”
看到林深已坐起在床上,李慧又退出房间,边走边说:“醒了就快些起来吃早点。我和你爸先去上班了。”
林深使劲揉了揉眼睛,回想着昨天梦里的情景。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醒过来的林深还是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疼痛。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阵痛,说是刻骨铭心也不过如此吧。
昨天在梦中,林深是去参加婚礼,这天恰是林深的生日。
八月三十一日,每个学生暑期终结的那一天。过了这天,将又迎来一个新的学年。而今天终结的却是林深多年以来的期盼,然而这一切过后,还会有新的开始吗?
“没有了!”林深木然地想。
新娘是林深的同学,现在似乎只能用同学这个称谓来表示和她还有着某种关系。
可新郎是谁?林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压根儿就没见到过新郎,就如同婚礼只属于新娘一个人。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林深只是觉得自己本来应该是主角的戏份,却无端地在大结局的时候变成男二。
林深很想找到那个叫做“命运”的三流导演,问问他是不是受过贿。却被唤做“时间”的编剧告知,命运已经歇班。
林深脑海中最后能定格的清晰画面只是最后和新娘擦身而过的侧影。被盘起的长发、浅淡的妆容、纤柔的娇躯、大红色的喜服。她就像一个出尘的仙子,却无端地被贬下凡尘,沾惹上红尘的羁绊。
而那个让她甘愿堕落红尘的人又是谁呢?林深不知道,更不想去知道。
林深很想跨前一步,挽住她擦肩而去的身影。但这一步却似阻隔着万水千山,又似隔断了万世千生。
接下来林深就顺理成章地喝高了。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幻化成一片片折射着各种光芒的碎片,如同林深散落成点点滴滴的记忆。那些一切关于她的记忆呵,就在这一刻散落而无法接续。
林深弯下腰去拾捡那些碎片,却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指。于是鲜血渗出,伤在指端,疼痛感却是蔓延到整个心脉。
“碎就碎了吧!碎落了的终归还是无法再重新拾起吧!”彷徨而又无奈地叹息声游走在心间,强拽着林深的心渐渐地沉入绝望的深渊。
林深搞不清是如何站到酒店门口的,可能仅仅因为里面的气氛太压抑,他只想出来透口气。
酒店外面却也阴云密布,天黑漆漆地压得很低,依然憋得人喘不上气来。林深没有回去,这一刻,他祈祷着暴风雨的来临。
“哗!哗!”地雨声不知何时响起,掩去婚宴上震响在林深耳边的鞭炮声,漫天的雨丝消弭掉婚宴上曾绽放在眼中的烟花。
眼中只落下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压抑的心得到一丝宽慰,而那擦肩而逝的侧影却是越来越清晰。林深迷糊中感觉到在密如愁思的雨丝中,一个红色的身影向他越走越近。
林深努力地睁大双眼,想去看清红色身影的面目,却被漫天的雨丝迷住了视线,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就在林深挣扎着想冲进雨中的时候,眼前却越来越是模糊。
也就在这时,林深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不是雷声,而是闹表的声音。于是,红色身影连同漫天雨丝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思到这里,林深脑海中突地又蹦出一段关于昨天的记忆,一下覆盖掉刚才的梦境。就如同一个刚存好盘的文档被另一个同名文档所覆盖,文件名都是昨天,内容却完全不一样。
昨天确实是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也确实是在下雨。林深去同学家玩,在回家的路上刚巧赶上雨。
为了抄近路回家,林深走到了住宅楼后面的小河沟。
学生时代的林深是在父母的工厂里长大的。工厂的前身本是一大片麦田,被一夜推平后建起的工厂,所以工厂的家属宿舍楼间还遗留有一些未开发的乡间小路。
林深家楼后的这条小路旁还流淌着一条小河,小河两岸长满了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虽然林深也是上个月才搬过来这边楼里住的,但林深却记得小的时候还在这里捉过蛐蛐。这条小河有个并不响亮的名字叫“小河沟”。
林深正快步走在因为下雨而有些泥泞的小路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因一路跑来而发出的踩踏到野草的声音。
林深下意识地侧身让在路旁。只见一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儿正一边用双手在头顶搭着凉棚遮雨,一边一路疾跑着过来。女孩正好和侧身避让的林深擦肩而过。
林深虽然没有来得及看清女孩儿的容貌,却被她跑动时随雨丝一起撩动的马尾辫、被风扶起的碎花裙摆所吸引。
或许只是惊鸿一瞥,林深却能感觉到在女孩那并不清冷、高傲的容颜下,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俯视众生、翩然若仙的气质。
女孩或许是雨丝幻化出来的精灵!甚或是那驱除酷夏的一点清凉所化!正是:“若非化雨溪头见,会向清凉境内逢”
刹那间,林深只觉得自己就是河边路上那微不足道的野草,可以甘之如饴的任由她践踏。
曾记得有佛祖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林深当然不知道说这话的是哪个佛祖。
林深现在只是在想:“但愿前世和她有五百亿次的回眸,换来和她一生的擦肩。如果前世不够的话,我情愿用这一生补齐,哪怕是把脖子扭断、双眸望穿!”
正所谓多想便生痴念,林深又不由得贪心地想:“那么多少次轮回的眷恋才能许得今生的一世姻缘?”
林深痴想的功夫,女孩早已跑远,只余下一片雨雾。
这一刻,林深宛如坠入幻境,实在不敢确认昨天见到的女孩是否真实的存在。
林深甩了甩了头,竟有些分不出来这属于昨晚的回忆中的梦境和幻境哪个才是真实的。
敲了下想得有些发痛的头,两段回想交相倾轧、悲喜交缠,最后竟汇成一个擦身而过的侧影。
难道梦中的女人竟然是她?那这个梦又算是什么?是预言更或是诅咒林深愈加迷茫。
又搜刮了下自己的记忆,里面清晰完整的还是十六岁前的记忆。跳下床在大衣柜的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黑发朱颜、红唇白齿,完完全全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林深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对!今天好像开学吧!”林深突然回过神来,思绪猛地拉回到现实中来。林深也顾不上去想为什么会作这个奇怪的梦,赶紧穿好衣服,抄起桌上的书包,连早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地跑出家门。
“不论是上一世的无数次回眸,或是前几生的轮回眷恋。她的身影在这一刻从此驻留在我的心间,不悲不喜、不来不去、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此生,不论是梦是幻,我愿不离你可不弃?”林深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