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做，固然对普通民众很友好，赚足了口碑。但市场不是消费者能全然决定的，它还参杂着政治因素。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夏凛言毕，本来严肃的表情，骤然舒缓开来。

只见她忽然跳到弟弟邹启灵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哟噶！”夏凛上身压在了邹启灵的后背上，还俯下头，脸对脸磨擦着，即所谓的“贴贴”，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师、师叔！”邹启灵一惊。

一旁，姐姐邹启心也是一惊。“什么鬼！”

“我呢，最喜欢的就是小男孩了，特别是像你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想起在珊瑚国的时候，我的族弟们就整天追在我身后‘姐姐’‘姐姐’地叫，哈哈哈，那段时光真的是太快乐了！哈哈哈……”

“呜呃……”被如此抱着贴着，一抹羞意早已经窜上邹启灵的脸颊。

“名字？”夏凛问到。

邹启灵红着脸吞吞吐吐回应到：“邹、邹启灵……”

“唔嗯，原来姓邹。那么柳人义是不是也姓邹呢……”夏凛小声嘀咕，随即又把视线投向了姐姐邹启心，“那么照柳人义刚刚所说，这位就是启心了吧？”

邹启心的目光在夏凛和弟弟身上反复横跳，脸色无比阴沉。听到夏凛问话后，出于礼貌性地回了一句“你好”，但看起来非常不情愿，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要把夏凛给吃了。

夏凛注意到邹启心难看的脸色，瞥了瞥眼底下的邹启灵，又瞥了瞥邹启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弯弯的眼角中流露出一股痞气。

“你是男生对吧？”夏凛继续向邹启灵问到。

“是的……”

“但是可长得真的很像女生呀，可可～爱爱～”

夏凛一边说着“可可爱爱”，一边用指尖轻轻弹着邹启灵的小圆脸，把邹启灵撩得愈加脸红。

邹启心见势，脸色愈加阴沉，有种想上去把弟弟抢回来的冲动。但见夏凛是客人，又不好意思那么没礼貌，只能死死地瞪着夏凛，一言不发。

夏凛继续弹着邹启灵的小圆脸，自顾自地感慨着，“呀，不过真的没想到呀，没想到柳人义竟然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徒弟，以后无聊地话，你可以来找我玩呀……”

对面的邹仪结束了沉思，朝夏凛问话，“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夏凛结束了打闹，抬起头，直起身子，但怀里依旧抱着邹启灵（如此一看，二人的身高差距凸现了出来，邹启灵只到夏凛的脖子那么高）。

“我给你提两个建议。一，提高服装售价，降低市场占比，从而为其他生产者腾出生存空间，不把人逼死；

二，开拓高端服装业务，通过高端服装业务，吸收那些失业的生产者团队，让他们有新的经济来源，同时形成利益共同体，这样就能减少矛盾了。”

邹仪再次低头思忖。

“关于第一点，提高售价，主动降低销售量，的确能为其他生产者腾出生存空间。但，傲天牌服装店售价口号已经打出去了，如果任意改动，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傲天牌服装的口碑，改变人们心目中的品牌印象。

这涉及到我总体的商业战略，如果不是实在有必要的话，我实在不想提价。

至于第二点，开拓高端服装业务，本来也在我的考虑之中。

现在我卖的服装，针对的是中低端市场，是为平民以及贫民而考虑的。虽然服装销量大，但利润低，卖十件，比不上人家卖高端服装卖一件的利润。

只卖便宜衣服固然可以，也有不错的总利润，但长此以往，会给品牌形象带来一种固定的印象，让人们以为傲天牌服装都是很low的服装……这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所以开拓高端服装业务，是我一定要做的事。”

听完邹仪的分析，夏凛置气般地嘟起嘴，“所以，我的建议几乎说没用咯，你个大聪明都已经明白完了。”

邹仪笑道：“没有啦，其实还有点用的。有时候即使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别人不强调的话，我是不会意识到它的重要性的。

本来在我的预计中，再过几个月再考虑开拓高端服装业务的。但你的话让我意识到事件的紧急性，我得快点拓展高端服装业务了。”

“这样嘛。”夏凛欣慰一笑，但似乎还是有点介怀，小声嘀咕到，“你太聪明了，显得我没用……”

邹仪继续思忖着说：“不过，要开拓高端服装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更加仔细地考虑设计和制作方面的问题了。

我和启心启灵都是设计门外汉，先前只是在小令帮助下才设计出了一些流行款服装，虽然不难看，但要说特别时尚特别高端，那是万万不够的。

所以，在高端服装店设计方面，就得找专业团队了。这点可以向吕美茂教授寻求帮助，请他在玉章大学找几位懂行的学者来组成设计团队，不是什么难事。

设计之后，就是制作。高端服装的制作，用机器很难完成，基本上都是手工的。所以，我需要招募熟练织工，由他们纯手工制作服装。

如今央盟内的熟练织工，都被其他服装生产者招揽了。我要获得他们，首先就得获得那些生产者的同意，或者直接把他们的生产团队、包括他们本人，全部挖过来，招揽到傲天服装厂的名下。

但是现在，我们之间的矛盾那么大。即使我有意邀请他们，想必他们也不会轻易接受。

而且他们本来是独立的生产者，如果进入我傲天服装厂后，就成了我的员工，如此落差，或许会被视作耻辱，令他们更难以接受。”

夏凛点头，基本认同邹仪的全部分析。

“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我招揽他们吗？”邹仪问。

“我已经给你提供完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的建议了。能不能做成是你的事了，你自己想办法。”

夏凛抬了抬肩，摆出无奈的表情。然后，又用一种故作嘲讽的语气道：“还有话说回来，你不是大～聪～明～吗，这点小问题想必难不倒你的！哼！”

“啊这……”邹仪怔住了，随即摇头无奈一笑，“害，你太高看我了。”

“呵呵。”夏凛不置可否地白了邹仪一眼。

二人渐渐结束了交谈。

夏凛把目光转回到邹启灵身上，发现对方似乎在偷偷看自己的领口。于是发出惊呼：“啊！启灵，你在看什么呀？”

“对不起！师叔！”邹启灵连忙撇过头，脸红的，“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凛轻轻弹了弹邹启灵的耳垂，笑道：“不可以色色哦！”

邹启灵头低得更厉害了，“对不起……师叔……”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目光就控制不住地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了。因为除了姐姐邹启心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近他，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情不自禁就……

“哈哈哈，没事没事！”夏凛并不在意，因为知道这是小男生都会有的正常表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有，别叫我师叔，显老！”

邹启灵抬头，问到：“那叫什么？”

“诶多，叫什么呢……啊，叫姐姐吧！”

一旁，邹启心听到这句话后，身子猛地一颤。

邹启灵眨了眨眼睛，立马回应说：“姐姐！”

此刻，邹启心身子又一颤。看向弟弟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竟然喊我以外的人叫“姐姐”？

在邹启灵应答夏凛后，二人对视一眼，随即纷纷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竟然有种怀念的感觉。哈哈哈哈——”

“那我再叫一声！姐姐好！”

“哈哈哈，好好好，弟弟也好！哈哈哈哈……”

邹启心：咬牙切齿，浑身散发酸气。

对面的邹仪看着面前这一切，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无奈地付之一笑。

“害。”

…………

十二月份，天气回暖。

这些天，虽然偶有几场小雪，但规模都不比以前那么大，稀稀落落的，落到地上后很快就化开了。

树枝虽然依旧光秃秃的，但枝干内部蕴藏的生机，似乎下一秒就要迸发出来。

春节，快到了。

傲天服装厂现在分为新旧厂房两部分，两厂房仅一道之隔。

新厂房面积比旧厂房面积大一倍，而且分上下两层，总经理邹仪的办公室，副经理邹启心邹启灵的办公室，资料室、人力资源部办公室、会计部办公室，等等等等，都分布在这二楼上。

现在，邹仪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眼底下即是旧厂房的仓库门口。

看货车进进出出，无数原料运进来，无数成衣运出去，一个又一个员工在岗位上履行职责，认真务实，他心中感慨万千。

遥想去年春节，邹仪才刚刚来到央盟，身无一文，没有名声，只能寄宿在旅社，靠修仙者协会的低保度日，靠老板娘的好心得到饮食方面的供养。

一年之后，就已经成功创办了两份大事业，有自己的别墅，大量的资本积蓄，一定的人脉，以及作为“柳人义”的知名度（虽然说更多的是坏的知名度）。

回想这一年的经历，有一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

由此，邹仪不禁联想起自己在地球上的日子。

六年的懵懂时光，十六年的求学生涯，以及之后十年的商场沉浮，遇到了无数的人，经历了无数的事……这段时光虽然不能算多姿多彩，但也足够跌宕起伏。

但一睁眼一闭眼，自己就已经身处异世界。

过往的经历，忽然间多出了一种陌生感，令他感到些许隔应……但更多的是怀念。

就像和一位交往了三十年的女朋友，因为久处以来积累的各种矛盾而最终分手。

分手后，虽然都知道彼此不适合，但由于日久生情，依旧会时不时地想起对方，甚至在回忆之中将对方美化，把对方的缺点给主观性地忽略。

就像自己的一位挚友所说的一句话：“真正的美好，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邹仪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他来到这个世界，是穿越？还是重生？

如果是穿越，那便意味着当时被那个臭小子捅了一刀后，肉体并没有死，自己还有机会再回去。

如果是重生，那便意味着当时被捅了一刀后，肉体就真的死了，自己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意味着“十大青年企业家之首之死”一事令人扼腕叹息，然后邹仪的形象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永远地泯灭在历史的云烟之中。

意味着十六年的努力学习，十年的商场奋斗，都将失去意义。

邹仪无法接受后者。

所以这一年来，他纠结了很久很久，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在际南城外郊得知了“系统”的真实面目后，他曾一度以为问题有解了，满心欢喜。但向系统猫询问，然后得到“不太清楚”的回答后，他又再次回归失望。

于是邹仪又回归到思想的孤独挣扎中。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对自己的穿越重生表现得风轻云淡，虽然表面上很快接受了来到异世界的事实。

但那是因为得在徒子徒孙面前，维持好一个乐观领导人的形象，他故意装出来的。

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睡不着觉，不自觉地仰望星空，脑子里便被各种思绪填充。

“当时被捅之后，身体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刀子有多长，有多尖，刺入身体多少长度？”

“血流了多少？”

“多久以后会有人来到厕所？”

“救护车多久之后来？”

“医院的血储备够不够？”

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终究是徒然的思考。

其实他明白，地球上，自己最亲爱的奶奶已经久别人世，自己的几位挚友也有着美好而光明的未来，甚至是曾经那念念不忘的初恋也过得好好的。

自己对地球无牵无挂。即使离开，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没什么值得挂怀的，没什么值得回归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念想，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

回忆那算不上是环境优美的小县城，回忆那在镜头滤镜下和亲眼中迥然不同的风景，回忆那残酷而又真实的人情社会。

或许这就是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