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千亩良田,穿过潺潺溪水,再走过十丈宽的护城河,才算入得淞城。
如今的淞城与三千年前的淞城已有巨大的变化,不能说是变化,应当说是换了个城市,扬关都认不得了,能认得的只有那间愈发高的水母宫。
水母娘娘掌管神洲东部近海水域的风浪鱼获,另外因为凡人信众的殷切肯定的香火,使得水母娘娘顺便将姻缘福运之类的权职也给笼络在身侧。
其实许多地方神祗都有姻缘福运这样的权职,只不过这些权职神庭早有安排,躲在天宫的福禄寿星君,月老神官这样的神祗手上,而这些神祗也乐意下发一些权柄到人间,否则祂们也忙不过来,也不必担心权职被褫夺抢走,有神庭做后盾,没有哪个地方上的神祗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抢。
水母宫的建筑变化不大,但城内其余建筑多有变迁,道路都改换了,城中的建筑风格也与三千年前的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大明善黄色,新汉喜大红与墨色,所以建筑外表的颜色就先有不同,再而后是建筑主体,新汉有人发明了水泥,使得建筑能够越搭越高,如今的建筑的高度多是十丈往上走,巍峨耸立,仿佛一座座如剑如枪的山峰。
因为这些高大的建筑的出现,使得城市中的土地利用率更好,也使得人们更加积极的繁衍,于是就会出现一栋大楼便是一个数百人的家族的现象。
因为这些家族的出现,也使得朝廷对于基层官吏的设置出现改变。
楼长,新汉王朝最为基础的官吏,散秩无品,但有俸禄。
水母宫跟淞城的每栋大楼的楼长都有联系,应该说全城皆信奉水母娘娘,楼长自然也信仰水母娘娘,与水母宫大有关系,而水母宫的每日施粥也是交由这些楼长进行的。
楼长们听从水母宫的号令,没有将这些布施下来的粥粮直接收归于自己,或者整栋大楼,而是在大楼门口的街道边进行布施,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来取粥,只要带上碗筷就行。
另外,每个人都只能获得一份粥食,不可多要,水母娘娘有神术笼罩整个淞城,每个楼长手中都会被分配一道符箓,凡是来领受粥食的都会被这道符箓印下气息,每道符箓是相通的,若有人多领一份,便会警报,然后七日内都不得领取粥食,如此来杜绝那些贪得无厌之人的无度索取。
“给我来一瓢。”扬关捧着一只破碗,递到一位面貌苍老,但却身体健硕的楼长面前。
长者认真看了一眼扬关,皱了皱眉,但还是给扬关舀了一瓢粥。
粥已经凉了,但却一点也不稀,挺稠的,还是能顶饱的,但撑不过一天。
“小伙子,我瞧你身强体壮,完全可以去城外耕地做工,那里一天管三顿,肉菜都不缺。”长者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
扬关笑道:“我在那边也有干活嘞,就是有点吃腻了,所以过来吃些粥,清清肠胃。”
扬关这话让长者的额筋暴突而起,可又说不得太多,毕竟水母宫说了,凡是又需要的都可以来领粥,所以他也只能瞪扬关一眼,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然后一转头,他就看到了白胖的蛋生
领了粥的两人寻了个街边的坎就坐下,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视若无睹。
“前辈,这位水母娘娘行事无规,收拢香火信仰,祂的上司竟也不管管。”蛋生便呼哧呼哧地吃着白粥,一边哼哼哧哧地说道。
想他也靠着自家师父领了个权职,且因他证就了元神,这权职也不低,但香火之类的俸禄却领不了多少,都有着定额,
至于这香火信仰有何用途,此乃集众之力,多有众生灵慧,有助于悟道,但香火有毒,毕竟众生欲念不少,会掺入香火之中,若冒然吸取借用,便有可能被众生欲念污染,天人五衰提前降临,各种道灾落到身上,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道化成众生的“奴隶”,失去自己的本我意识,只为众生服务,化作公仆。
而蛋生平常领取的俸禄多是已经被化去众生欲念的香火,神庭自有法子将那些众生欲念清除干净。
但神庭仍有法令管束神祗,不得随意收取香火。
“粥好吃吗?”扬关反问道。
蛋生答道:“还行,也就那样吧。”
话语中并未透着不屑,只是细细品味着粥的味道,以及扬关这句话里的意思。
“百姓有吃的,能活命就行,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扬关不等他思考完成,便直接说道。
这蛋生入神庭的体制也没几年,居然就遭到神庭的官僚思维荼毒至此,当真是一种环境换一种思维啊。
蛋生听了,觉得有理,便点点头:“前辈说的在理。”
他曾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虽然他不是人族,而是仙鹤化形而来,但终究在人间摸爬滚打一圈,知晓柴米油盐酱醋茶,知晓饱暖才知诗书礼乐。
“淞城并不代表整个人间,如今神洲各地皆有乱事,有些地方更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你以为世事为何会到如此地步?”扬关问道。
蛋生知晓扬关是要考校自己,便将近些年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然后说道:“一是新汉朝廷与人间索取无度,苛捐杂税从未少过二是天下已乱,长久未能定于一,使得百姓无有和平安稳的生活,难以耕作劳作,便缺衣少食。”
扬关听罢,只点头,不作评论,然后将空空的碗往地上一扣,化作一只纯金的碗。
蛋生见到,眼皮抖了抖,然后劝道:“前辈,人间浮财诸事不可任意而为,需得上秉财神爷才可”
说了一会,他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人间的金银钱财是不能任意施为调用,这将破坏人间的种种事务,如福禄寿气运之类。
许多修行者都不可轻易幻化金银出来,而对于元神以上可转换物质,将石头变成金银的大能,神庭管控更严。
当年扬关游历人间,都不曾造化出金银过,多是自己赚来的钱财。
“此非钱财。”扬关弹弹金碗。
只见这只金碗随着他的轻弹,竟吐出了几道元气,元气撞上空气,产生些许涟漪。
“初临宝地,怎能不让主人好好招待我们呢?”扬关笑道。
金碗散发出的元气最后箍住了两人身旁的一片空气。
空气中有一层幻化仙术,但撞上这一道元气立即就溃败,露出一道身影来。
蛋生见着这道身影,心底有些诧异,但面上表情不曾有一点变化。
好歹也是元神真人了,怎么能还像从前一样喜形于色呢。
只见这道身影袅袅娉娉,身姿婀娜,却又充满了一种母性,更有一圈的火红光彩围绕,仿佛彩带,为之衬托。
蛋生微微躬身:“见过水母娘娘。”
眼前这神祗便是此地主人水母娘娘!
“见过降魔童子。”水母娘娘欠身回礼。
这个称呼把蛋生唤得一个面皮烫红,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适应这个称呼。
然后又对着扬关一拜:“见过多宝老祖。”
扬关证就道果的消息在星河界域自然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不会知道,可地仙界之中却少有人知,连蛋生都是见着扬关后,得扬关告知才知晓的。
所以这位水母娘娘必然还有着自己的情报来路,且这份关系应该不差。
当然,现今的地仙界尚未处于千年小劫期间,周天星斗大阵还未封锁虚空,地仙界内外仍可互通消息,但消息的传播仍需要时间。
“贫道见过水母娘娘。”扬关回礼。
扬关在这座城出世,在这座城成长,而水母娘娘一直在这座城市,只不过那时的氛围不像现在这么热烈。
扬关虽然没有信仰过水母娘娘,但家中却大多信奉这位,所以扬关在耳濡目染下,也知晓了这样一位神祗,还差点付出自己的信仰。
毕竟那会他才来到这个世界,而水母娘娘庙的庙祝却怀有神术,可使出超出扬关前世今生认知的“超能力”,因此扬关当时也想过拜入水母娘娘庙。
但后来却在因缘巧合下,未能入选成为水母娘娘庙的童子,然后就被引入正途,拜入了斜月宗。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巧合。
以前他也只觉得之缘分不够,但证就道果后,就难再这么想了。
因此,他回到地仙界,去了雁荡山,并来了此刻的淞城。
他看到了水母娘娘,在水母娘娘身上看到了淞城的往昔变迁,更抽取来了一缕气息,有关于祂背后组织的信息,只是这缕气息很快就被某位大能捏断,并害的水母娘娘损失了千年香火,红润的面色都淡薄了一些。
吓得水母娘娘惊呼道:“还请老祖手下留情。”
祂还以为是祂叫破了扬关的身份,才得了这份警告。
扬关这会已经收手。
水母娘娘身上的因果太过繁杂,诸多大道法理环绕在祂身周,既托举着祂有如今的堪比纯阳的古神尊位,也牢牢禁锢着祂,使祂无法有更大的进步。
瞧见这些,扬关就立即想起神庭的一件至宝封神榜!
地仙界许多神祗的真灵都烙在这件至宝上,封神榜能随意褫夺这些神祗的权职与性命。
另且,这些神祗即使在外死亡,也不会真正死亡,亦可借助封神榜复活过来。
不过,封神榜终究也超不过灵宝之属,所以道果老祖这等存在的真灵它无法拘禁烙印,而上了封神榜的神祗此生便也无缘堪比道果的神主之境。
蛋生与袁公机敏,皆为登上封神榜,倒也是幸事一件。
但斜月宗诸多祖师却被铭册入封神榜,其它各派也都有祖师入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证就元神,而又想得长生,便投入神庭怀抱,真灵入册封神榜。
也有些元神因一些原因,也会将自己的真灵寄托封神榜,受神庭驱策。
封神榜对于神祗虽有诸多桎梏弊处,但却有一大好处,那便是使人不好直接将封神榜上挂名的神祗轻易打杀了,否则就将面临神庭的无穷无尽的追究。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正因此,扬关收手了,免得等下一道金光落下,就将一张金榜盖住他的脑袋,要将他收入其中。
“水母娘娘抱歉,贫道方才见着娘娘身周竟有如此多的法禁,便心痒痒,一不留神就过火了,还望娘娘恕罪。”扬关将姿态放得极低。
这番话下来,却让水母娘娘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来:“无事,无事,全因小神无礼在先。”
祂这话是否真心还是有待商榷的,毕竟不是所有大能都是蛋生这般的蠢萌,竟会将心底的想法表露在脸上。
像水母娘娘这等大能,即使是吃了屎,脸上也只会表现出吃了美味的表情。
扬关仍然一副后悔不及的表情:“娘娘若有因贫道之故而折损的宝物可与贫道言明,贫道定补偿清楚。”
这话一说,水母娘娘哪还能要赔偿,只得露出真诚又带了些许肉痛的笑容:“损失不大,无需老祖补偿,老祖无需在意。”
“好。”扬关应下。
水母娘娘只得讪笑着。
“不知水母娘娘可还记得好些年前,贫道曾在淞城生活过?”扬关接着问道。
水母娘娘此时已经收敛周身的神光,如寻常的妇人一般站在扬关身前,听候扬关吩咐。
听见扬关的问询,祂立即就翻起过往的记忆,然后敛成一点清辉,送到扬关面前:“小神镇守东海沿岸,因淞城建有小神之庙,因此小神对此地诸事略知一二,但不知全貌,不知老祖可要将淞城城隍也唤来?”
扬关觉得可行,但神祗他也不好随意使唤,尤其是一地城隍,所以也就只能借水母娘娘的光了。
很快,城隍就被水母娘娘招来。
淞城城隍姓张,名阳礼,乃新汉此朝新封的,曾是新汉开国将领,后来半途病故,未能挣得更多功名,但新汉太祖仍记得这位,便在跟神庭地府沟通后,封了这淞城城隍之职。
可如今新汉摇摇欲坠,使得这位张城隍便有些尴尬了。
张城隍在了解过扬关的需求后,便说祂乃后来人,所以要去翻查淞城故志才可知晓这些事。
只不过三千年前的事,如今怕是都
“找到了,这有一本扬真人要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