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事儿啊……”

靠在那把还算舒服的老旧扶手椅上，洛南透过窗户看着店外那个自报名为德丽丝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来也不问个价格，洛南一开始还以为这位是个不愁钱的主儿呢。

“我要是报个四百块钱，这人能不能付得起我看都不好说，”看着自己账户上的信息，洛南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这维修过程也算是有点意思，发现了点之前不知道的能力。”

闭上眼睛，洛南打算稍微休息一会，缓解一下刚刚站着喷漆带来的疲劳，顺便反思一下自己刚刚的行为——毕竟，他自认为算是个不爱生气的人。

虽说佛陀亦有怒目金刚面相，但刚刚这个姑娘的行为想来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毕竟是保命的东西，坏了应该确实挺着急的……

不过说起来，从刚才开始，视野里就有什么东西在飘啊。

在闭上双眼后本该空无一物的视野里，洛南看到了一个打着旋在视野边缘飘动的红色光球。

他起初以为只是自己直视了桌灯照来的虚影，但从这光球诡异的行动路径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当他向光球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时，伴随着从脑海中传来的些微刺痛感，那光球放大铺开，化作了半年前的那一夜，他曾见过的那种扭曲难辨的文字。

“交易”“收割”“欺瞒”。

三个意味不明的短语在黑暗的视野中浮现了出来。

这是……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所作出的评价？

交易还算好说，毕竟他每天都在进行交易，但后面这两个未免有点太意味不明了吧？

欺瞒和收割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在脑海里下意识地辩驳了几句，那两个词语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抱怨一样，突然被一道银白色的亮光覆盖，接着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白色的单词。

“净化”。

伴随着词句的改变发生的，还有发音扭曲的奇特短语和一阵阵连续的叹气声在洛南的耳边断续响起，那声音非男非女，与他之间的距离似乎也飘渺不定，以至于闭着眼睛的洛南时而觉得那声音是在远处响起，时而又觉得是有人俯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接着，净化与交易两词连接成线，并在线的中点位置向下探出了一条半是亮红，半是银白的双色线条向远处延伸而去。

在那新产生的线条的尽头，一个灰白色的词语若隐若现。

“铸造新魂”。

当洛南将注意力投射向这个短语时，恍惚之间，一幅图景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那图景之上，背后生着双翼的天使正端坐在粗劣的木凳上，手上拿着沉重的铁锤不断敲击着铁砧上烧红的金属剑坯。

而在天使的身旁，凡人环绕着席地而坐，恭敬地看着眼前正发生着的一切，还有人手拿着泥板和木楔，似乎是在记录着些什么。

但是接下来，伴随着画面的短暂丢失，那天使的翅膀变得乌黑，毫无疑问，他已经堕落。而凡人们则站在他身后，手拿着各色武器，对准了从云层中涌出，想将他击杀的白翼天使，脸上毫无惧色。

“我得神之助”。

伴随着这个短语在自己的脑海中显现，洛南眼前出现的幻象陡然破碎，出现在下意识睁开双眼的洛南视野中的，还是这家凋敝但还算平静的小小店铺。

刚刚那是天使吗？

作为一个神秘学爱好者，洛南对地球的恶魔与天使学有过一些粗浅的了解——而他在资料上看到过，“我得神之助”这一尊号所对应的天使的名字。

或者说，堕落的守护天使的名字。

这位如同普罗米修斯般向初生的人类传授了制造工具、武器和种种实用品的技艺的堕落天使的名字，叫做盖德瑞尔。

想起自己店门前的霓虹招牌，洛南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

“汝非恶魔——还有那个银白色与猩红色的交织，”此时此刻，种种情报终于在洛南的脑海里连接到了一处，“说不定地球的神秘学常识可以在这个世界应用。这么看来的话，那个男人一开始就行了错误的召唤，盖德瑞尔根本就不是恶魔，而是堕落的守护天使。但不知为何，他的召唤意外获得了响应，只不过被带来的人不是什么伟大的存在，而是一脸懵逼的我……”

难道那个男人并不了解和天使有关的知识？

检索记忆后洛南惊讶地发现，这个召唤恶魔的男人似乎连何谓天使都不了解。

这在洛南的认知之中有些不可思议——哪有只学后一半的道理？这就像是你学习某种知识的时候抛开上册不读，直接拿起下册和其他有关作品进行研究，却始终忽略掉整个学科中最为基础，很大程度上也具有很高重要性的那部分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契约倒错，流乱互缠”。

他之前从没想过用地球上的神秘学知识来解读这个世界的“恶魔学”知识，但如今对比看来，这一切似乎有了不少新的解释。

“躯非硫火，魂无神铸。大胆猜测一下的话，指的会不会就是尽管我受到了召唤，但躯壳事实上既非恶魔也非天使，就只是个普通人，”洛南向下推导了起来，“而那个自己脑内浮现出的线路图显现出的内容，似乎是在引导着我前进的样子——但也不能轻信就是。”

不说别的，单是它自己就修改过自己写出的文字。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没有看起来一副自己在以前世界看过的小说里有的那种“成就系统”或者戒指爷爷那么简单。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能靠着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而今天似乎才算是意外地跨出了第一步。

一切事情还是慎之又慎吧。

而且铸造新魂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本书似乎也不打算讲。

这书是不是恶魔界的什么谜语全集啊……

洛南一边想着，一边重新合上眼睛，开始真正的休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