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楚王妃突然绝食而死,追随夫君楚隐王司马玮而去,留下两个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楚王世子司马范和毗陵王司马仪。
楚王太妃审美人因为次子被杀,悲痛至极,也抑郁而亡。
贾南风以司马衷的名义下诏道:“今王虽有罪,稚子无罪,然其身为武帝血胤,又是朕之亲弟也,朕不忍其于地下而无香火血食供飨,故特令王世子范袭王位。”
司马祗代两小儿遵诏谢恩。
司马祗便就带着两个侄子和妻子王溪离开洛阳城,回到了徐州。
徐州,东海国,东海郡,郯城,东海王宫。
姐姐繁昌公主在得知了卫家阖府满门除了卫恒的两个躲在医者家里才躲过一劫的卫璪、卫玠以外尽数遇害之后,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眼中也是有些感伤。
“玮儿这孩子,我也是自幼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聪慧,锋芒毕露,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得一个短折而死的下场。”司马祗的母亲东海王匮太妃看着司马玮的两个幼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审姐姐,生了三个儿子,没了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只是可怜了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
这时,只见司马范悄悄地拽了拽司马祗的衣角,怯生生地问道:“伯父,爹爹去哪里了?叔父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爹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他是不是不要我和弟弟了?”司马祗看着侄子那酷肖弟弟的面孔,一闭上眼睛,仿佛弟弟的音容笑貌又宛在眼前,眼睛不由得有些发酸。
司马祗一手一个,将两个侄子抱了起来,强颜欢笑安慰道:“不会的,这天底下哪里有老子不要儿子的道理?爹爹不会不要范儿和仪儿的,爹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真的吗?”司马仪问道。“真的,伯父不骗你。”司马祗眼睛已经是有些湿润了,但还是强忍住哽咽笑着对两个侄子道。在哄好了两个侄子之后,司马祗随后悄悄地擦了一把眼泪。
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司马范和司马仪兄弟二人显然还有些不适应,兄弟二人依偎在婶母王溪的怀里,王溪在听说了伯伯楚王司马玮的事情后,也是打心眼儿里同情这两个侄儿,看向这两个小家伙儿的眼中也满是怜爱。
繁昌公主看着两个侄儿,也是眼睛发酸,牵着两个侄儿的小手道:“来跟着姑姑来。”
晚上,看着王溪把两个侄儿哄睡着了之后,司马祗右手攥着妻子的左手,带着一丝愧疚和心疼地说道:“辛苦你了,整日里料理家务不说,还得照顾范儿和仪儿他们两个孩子。”王溪闻言笑了笑道:“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不也是我的家吗?这侄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侄儿,不也是我的侄儿吗?既然叫了我一声伯母,那我就护他们两个孩子一辈子又何妨。”随后,有用右手摸了一摸尚且平坦的肚子道:“也好让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之后,有两个哥哥做伴儿,不至于那么孤单。”随后,又用指尖点了一点司马祗的额头道:“不过,咱们也得努力了,我可是不可能只生一个孩子的。”
“那你想要生多少个孩子啊?”司马祗笑着问道。“呃,这个嘛。”张芷摸了摸下巴道:“能生多少个孩子就生多少个孩子,越多越好。”“好,都依你,你说生多少个孩子,咱们就生多少个孩子。”司马祗笑着附和道,之后将额头贴在了王溪的额头上。
随后,王溪双眼满是怜爱地看了一眼两个熟睡的侄儿,摇了一摇头道:“只是可怜了范儿和仪儿这两个孩子,刚刚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
司马祗这些日子回到了东海国以后,派内史丞的官吏前去接收增封给自己东海国的济阴郡九县和高平郡七县总共是两郡十六县。
济阴郡下辖九县:定陶县、乘氏县、句阳县、离狐县、宛句县、己氏县、成武县、单父县、城阳县。
高平郡下辖七县:昌邑县、巨野县、方与县、金乡县、湖陆县、高平县、南平阳县。
又是一番令人熟悉的改革和刮地皮之后......
东海国再次统计户口六十四万二千六百户,五百七十八万三千四百口。
东海国藩军再次扩充到三十六万。
十月二十三日,秦国,京兆郡,都城长安,秦王宫,此时,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躺在榻上,眼眶深陷,显然已经是命不久矣,榻下,跪着他的嗣子司马郁(弟弟淮南王司马允的儿子),而他的弟弟们东海王司马祗、淮南王司马允、清河王司马遐、常山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吴王司马晏还有豫章王司马炽兄弟七人都在这里,还有他们的妻子,以及子侄,弟弟楚隐王司马玮的两个儿子楚王司马范和毗陵王司马仪。淮南王司马允的儿子司马迪。以东海王司马祗的妻子——东海王妃王溪。
“三哥,您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就说吧,弟弟们都在这儿呢。”司马祗上前坐在榻上,内心有些复杂,可能是因为杨氏的缘故吧,握着司马柬的手说道。“我今年三十岁,虽然寿祚短了点儿,但是想一想我这三十年,到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从接受先帝遗命,一直兢兢业业,自问日后九泉之下见了先帝也没有亏愧的地方,唯一就是老八。”司马柬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道:“至今都说自古长兄如父,,你们几个也都知道,因此,也是我一直在看顾着你们,我虽然平庸,只是中人之姿,但是也知道像老八那样,打小儿就锋芒太露,易折,因此我压了他十几年,终究还是没把他这个毛病改过来。”
“他死的不冤,只是可怜了范儿和仪儿这两个孩子,才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司马柬叹了一口气道:“汝南文成王也是,才不配位,才招致此祸,你们从今天起也要记住,自己的才能和自己的地位不符合,是要出祸端的。记得几十年前,我司马家之所以能够取代曹氏,就是因为我们司马家内部团结,宣帝、安平献王、景帝和文帝。再看看现在咱们司马家,自从武帝遣二叔就国起了这个头儿,我就猜到了。二哥又是这个样子,皇后又擅权跋扈,宗室内斗,我看,不到十年,我大晋的江山就得出乱子。”
随后,司马柬喘了几口粗气,司马祗见状,连忙为他抚胸,司马柬对着坐在他身旁的的司马祗费力地招了招手,说道:“老六,你凑近一些,三哥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司马祗闻言,连忙跪在榻旁道:“三哥有什么话就说吧,小弟听着呢。”
“你且听仔细了,杨氏的事情,我不怪你,要是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有一件事情,藏在我心里面已经很久了,我现在不跟你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司马柬十分吃力地道:“先帝也和我说过,其实咱们兄弟十人里,他最看好的,还是你,你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他说,你要是真到了他的那个地步,不比他做的差。我知道,你有野心,也有能力,杨骏他们栽在你的手里,不冤。后来,先帝,为了给咱们这一支儿留一个念想儿,把你过继给了三叔,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怨气的。”
“三哥......”司马祗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行了,把眼泪擦擦吧,别哭了,当着你媳妇儿和这么一堆小辈儿的面儿,像什么样子?”司马柬笑着安慰道:“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隐忍不下于宣帝,心机城府不下于文景,但是你执念太深,心思太重,这不是好事啊。”随后,司马柬对着王溪说道:“弟妹,你过来。”“伯伯。”王溪过来,正要福身子,就见司马柬说道:“不要行礼了。”
“也是苦了你了,跟着老六整天跑东跑西,老八那两个儿子,也是你一直在抚养,我司马家的媳妇,不好当啊。”司马柬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们未来的孩子,我是见不着了,我这个当三伯的也没有什么可送的。”随后,从袖口里掏出来了一个做工精良的小木匣,说道:“等将来你们有了孩子以后,就把这个给他(她),到时候就说是他三伯给他(她)的贺礼。”王溪闻言,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
“老九,你们几个过来,我也有几句活要和你们说。”司马柬说道。随后,司马允几人凑上来。“老九啊,你为人太过莽撞,小不忍则乱大谋,长此以往,是要坏事儿的,这一点你和你八哥倒是像的很。”司马柬说道:“往后啊,有什么事儿,想着多和老六商量,他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说一句不好听点儿的话,老六啊,插上一根儿尾巴那就是猴儿。老十四啊,以前,你挨着老八,以后凡大事疑而不决者,和你六哥商量着来。老十五啊,三哥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就送给你一句话:亲君子,远小人。小六儿和小十八儿,三哥对于你们两个没有太高的要求,不管怎么样,都别轻易插手朝堂的事儿,凡事儿都听你们几个哥哥的话,他们能护你们周全。”
“行了,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完了,但是这条路走不走,怎么走,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了。”司马柬说道。“三伯,你要走了吗?”司马范问道。“是啊,三伯要去找你爹爹了。”司马柬笑着摸了摸司马范的头说道。随后又对着司马祗兄弟七人说道:“我要去见宣帝、景帝、文帝和武帝了。”
当天下午,秦王司马柬驾薨,享年三十岁,谥号为“献”,史称秦献王,葬礼一如齐献王故事,庙设轩悬之乐。
回到郯城,东海王宫,寝宫,王溪看着司马祗那被泪水打湿的枕头,默然无言:是啊,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没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张芷到今天才知,原来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的男人,也会掉眼泪,只不过,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这就是男人啊,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软弱和眼泪让外人看到。
为了方便自己办公,司马祗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幕府——征东大将军府从下批郡的下邳城搬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郯城。的确,一个州部的政治中心可以和军事中心不是一个地方,就比如说徐州,徐州的政治中心,也就是州治是在彭城国的彭城县,但是徐州的军事中心先前是在下邳国的下邳县。豫州的州治在陈县,而军事中心当然就在大晋五都之一的许昌城。幽州的州治在范阳国涿县,而军事中心当然在燕国蓟城。
毕竟,一个州部的领衔长官是都督,一个州部的持节都督是二品官儿,从曹魏开始实行九品官人法,又称之为九品中正制之后,魏晋的官吏就不仅仅只是以像是两千石这样以一年到头儿的官员俸禄的多少来衡量官职的高低了,而是用从一品到九品,注意,这时候的九品官员等职还没有正从之分。而一个州部的刺史是四品官儿。整整高出了两级。
而在这个任人唯亲的朝代,各州部的都督不说全部,反正大多数都是由宗室藩王们来担任的,这样同时也就造成了,藩王不但仅仅只是担任着都督的职衔,而且往往还能够借着这个由头,架空各州部的刺史,把一州的军政大权一把抓。司马祗的老爹在世时,为数不少的藩王都这么干过,虽然引得晋武帝的叱责。但是,宗室藩王们顶多就是把这话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毕竟,在厚黑学上,司马家个个儿都是专家,哪一个不是把面厚心黑练至大成?再加上,司马祗的老爹可能是大天朝历朝历代历史上脾气最好的开国皇帝,见斥责无效,又需要宗室藩王们帮着他压制地方的门阀世族,久而久之的,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司马祗虽然和自己家的这些个亲戚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权欲熏心。但是,司马祗觉得这么干,未免吃相有些太难看了。再者,司马祗已经得到了徐州的兵权了,他再要徐州的政权也没有用啊,司马祗只要在自己的藩国里说一不二就行了,没有必要把爪子到处乱伸。他已经占了徐州和兖州的半壁江山了,再把爪子到处乱伸,其他的宗室藩王也会有意见。
再者,西晋,在司马祗的老爹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时期,各州部是军政分离,但是到了司马祗的便宜老哥晋惠帝司马衷在位时期,各州部都变成了军政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