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姑射山主,那真是一代枭雄,这么大的机缘不自个搂在怀里,带领姑射山的仙子们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好来个闷声发大财不说,还诚邀天下修士观礼?要我看是不是修道把脑子修坏喽?”
老王灌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头一遭,千年以降,没听说谁有这么大气魄。尽管他姑射山位列四教十二圣地之列,莫说还有十一个能打的,头顶上还顶着四教呢,啧啧啧。”
说到这,老王自顾自摇了摇头,又环视一圈,看众弟子们听得怔怔入神,不由笑着说道:
“不过对你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像我们这种末流,听到这种事情,往往只能心里想想,这次倒好,仙司直接下拨名额,前去观礼,虽说只是去看看,但对于我等,怎就不是大机缘了?”
老王伸手点了点目光炙热的一众弟子,无不感慨的说道:“姑射山山主之于我等,好比山上仙人之于山下凡人呐。”
马长风咽了咽口水,好奇地问道:“王爷爷,姑射山山主要踏出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境界?”
老王沉吟一声:“唔,这最后一步,自然是传说中的强五境,对,应该是强五境......”
众弟子一阵倒吸冷气之声。只有苏念鹤心中有些讶异,这一个随便出现的混混王难陀就是平一境修士,传来传去,风头正盛的姑射山主才是一个强五境?
往上走这么难吗?
一旁看着众人大惊小怪的顾知马老脸一红,心里想:这也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若是有些见识的修士在此,不把人家大道都笑崩了,自己跟随那位之时,最后一次碰到他,人家手里就拎着一柄佳六品的剑了。
想到这,顾知马有些感慨,一境平、佳、强三阶,与自己何干?若种不出一柄一品灵兵,融兵入体,一境修士都当不了啊。
老头子缓步走出吵吵闹闹的待客厅,手背在背后,仰头望天,往事唏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飞来洲,一处山清水秀,风水形胜之地,连绵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转廊,曲径通幽,随处可见古色古香的楠木、紫檀高柱,就连挂着的灯笼都绣上了龙凤飞禽,富贵至极。
精美的小阁楼临湖而立,水影斑驳,投在紫色的木墙之上,光彩秀丽,一位女子坐在临湖的栏边,怔怔发呆,侧面看去,这女子长得极为秀丽,眉如远山,琼鼻俏挺,两只眸子狭长微眯,另有一番妩媚,只是肤色暗黄,并不白皙。
一位年轻男子缓缓登楼,走到其身后站定,也不急着开口说话,也欣赏起这湖光山色来。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温柔:
“腻云,你还是不想同我说话吗?”
女子回头,左脸上赫然有片狰狞的红色胎记,自左眼往下,遮盖了左边脸庞。
女子脸上并无表情,红色的胎记衬得她有些凌厉,虽然乍一看有些骇人,细细看去,还是难掩其眉目秀色。
年轻男子对女子的沉默似是习惯了,也不气脑,怜惜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又把目光移开,开口道:“姑射山山主问道元山有了结果,元山指出一桩泼天造化,族中老古董断言,机缘已由天定,变数甚小,但是可以去看看,我想邀请你同去散散心。”
说到这,男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女子,见其并无拒绝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说道:“自我从那处闹市带你回来,已经一年有余,你脸上的胎记比之前淡了很多,我寻的那味药引也有了眉目,此次炼丹成功,就可以彻底祛除你脸上的胎记!”
女子还是没有搭话,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子无奈道:“我先下去准备一下。”
微风不语,吹不散愁绪。
名为腻云的姑娘,心里只是一味的想起那个被自己抢劫还掏出茶叶蛋给自己的家伙,当时自己扯着他脖子里那根奇怪的草绳,猛的一勒......
“白光一闪,我成了流落异乡的乞丐,你呢?死了没有?”
女子喃喃自语,天生妩媚的眸子里满是愁绪。
天色慢慢暗下来,廊下的灯笼被人一一点亮,只见得灯笼上一个古朴的“风”字,在黑暗中明晃晃的亮着。
......
马宗毕竟是仙司注册在案,是具有合法性,享有一定义务和权力的宗门。所以很荣幸的分到了一个名额,由仙司组织去往那桩机缘所在之处。
“然后忍住心中的酸楚,看到姑射山山主得到大造化之后,擦干眼泪,为伟大的山主迈出的一小步,修行界的一大步而奋力鼓掌?”
苏念鹤这话说完,直接被顾知马一掌朝脑袋拍来,当然照旧是原地一闪,潇洒躲开。
顾知马无不气愤的说:“你这话要是被马一他们几个年轻人听了去,原本兴致勃勃都被你这盆冷水浇透了,还有没有信心攻坚克难,成为大修士了?”
苏念鹤输人不输理,嚷道:“要是听了这几句就能崩了道心,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顾知马斜眼看他,嘲讽道:“我看你人不人,虫不虫的,身子都没修出来呢,说别人废物?人家起码彻彻底底有个人形,你呢?道虫?仙种?”
苏念鹤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脑袋一挺,直直朝顾知马手臂撞去!
“嘿,狗急了,狗急了!”
如此打闹一阵。双方又才妥协,咬牙切齿的谈事情。
说来也怪,按照顾知马的说法,自己应该早就化形成功了才对,可是不知为何,还是一只手臂一个脑袋的奇怪状态,至此丝毫没有进展。
要不是颜值逆天,真就渗人。
其实,苏念鹤心中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是主角!
试问穿越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不是天道眷顾,一出世即无敌?且自己还是道虫,是一种血脉惊天的仙种!
加之自己无匹的极速,谁也捉不到,可以说是神仙开局。别人都看不到自己血条,没有一点生命危险,怎一个潇洒了得?
苏念鹤甚至觉得,哪怕自己真的死在这个世界,还会在原来的世界活过来,像是正在玩一场真实无比的游戏一般。
所以一直以来,苏念鹤都是一种游戏人间的姿态,优哉游哉,乐呵乐呵,此次姑射山山主的机缘,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不然就这么巧,千年未有的机缘,自己刚来就遇到了,不仅遇到,而且就这个身份,还被邀请去观礼?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生怕自己得不到这机缘,硬生生安排的一样!当然,这种想法他跟谁都没有说,只是偷着乐呵。姑射山山主借此踏出最后一步,千年未有的机缘?拿来吧你!
最后,顾知马决定安排马一参加此次观礼。
用顾知马的说法是:马一无论是颜值,还是修为都最能代表马宗整体形象气质,能够扬我马宗赫威名!
半人半蝉的苏念鹤,自然也要去,毕竟不占名额,而且寒蝉天赋,这飞都哪里去不得,说不定不仅仅是观礼,还能蹭一蹭机缘呢。
启程时间便定在三天之后,听说目的地是飞来洲西南边上一个叫葫芦镇的小镇,小镇位于宝来国南部,宝来国往东走就是元山地界,元山不在任何国家的辖土之内。
而马宗所在便是飞来洲东北角的流亭国。流亭国往南直穿过五个国家,便是元山界。据老王透露,此次带队的是流亭国一位的剑修供奉,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了,所以此次路线很有可能向南直行,到达元山,再从元山向西走,到宝来国参加观礼。
如此一来,这位年纪不小的剑修虽没有走一条斜线直达,但是可以绕道去欣赏一下元山的奇特风光,此外,元山近了,传闻中的三千剑壁也许能得一见。
“三千剑壁?是什么东西?一个地名?”
“唔,说来惭愧,老夫也说不清楚,只是听得几位前辈这样说起过,这三千剑壁距离元山不远.....”
这天夜里,离别在即,一众弟子又坐在台阶上赏月漫谈,苏念鹤也加入进来,打闹一片。马一到马十八,其实都有名字,只是用的不多,以至于偶尔被外人喊一次,都反应不过叫的是自己。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马十三,名叫马兰花,是个小女娃,总是奶声奶气的喊苏念鹤:蝉儿哥。
此时她坐在苏念鹤旁边,压低声音,悄悄对苏念鹤说:“蝉儿哥,我跟你说,昨晚马十八哭了,我们一群人里,数他最想出去看看,可是没有机会......”
苏念鹤看了一眼手杵下巴怔怔出神的马长风,并不开口和兰花说什么,少年愁绪,多多少少都是美好的。
他飞起来,用仅有的一只手,摸了模兰花的光洁的额头。
“蝉儿哥,如果你吃到什么好吃的,记着给兰花带点,兰花是最乖的!”苏念鹤笑着点点头,小姑娘开心的跑开了。
马一拉着马二在一旁交代着什么,眉头一会紧皱一会舒展,比谁都像这一宗之主。
马九也是个女孩子,但是年纪稍大,没有兰花那般可爱,有些内向,她走过来,咬了咬嘴唇,还没说话呢,脸就红了。
苏念鹤笑道:“怎么了,小白?”
马九姑娘小声的说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记得回来告诉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留了。
啧啧啧,这就是大姐大的风范,自家人谁也别想欺负,欺负了就要报仇!
多好的一群少年人啊,苏念鹤有些感动,那王难陀还想买马?下次老子一定要问问他,多少钱能买他的命!
或是嬉笑恕骂,或是认真道别,朝夕相处又即将离别的淡淡愁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大家都过来和苏念鹤说了会话,有大言不惭的,有劝他善良的,有让他找个蝉媳妇的......
最后,顾知马亲自提着两坛子酒来了,坐在众人中间,酒一碗碗的满上。这次,苏念鹤也能喝酒了,看着细弱的胳膊,抬起个酒碗毫不费力,不一会就连干了好几碗。
月亮明晃晃的,所有人脸上都是质朴的笑脸,苏念鹤一一望去,青春洋溢的脸上带着对江湖、对修行的憧憬,少年意气风发,眼神明亮。
我一定带你们踏上真正的修行路!
苏念鹤心中暗自决定。
顾知马过来和他碰了一碗,老人眼神和蔼,望着苏念鹤说道:“平常吵吵闹闹的,没个正经,等你回来,也该好好跟你说点老皇历了,这个世界并不是眼前这般风平浪静。”
苏念鹤没有插科打诨,只是抬手喝酒。
老人自顾自说道:“你是个伶俐的,身份又特殊,一定好好照顾好马一,他是这群孩子的领袖,也是天角龙马的一族的未来。”
苏念鹤点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我没了都要保住他。”
老人瞪了他一眼,骂道:“都给老子好好的回来!”还想说什么呢,又忍住了,沉默地仰头喝了口酒,老头子窸窸窣率的伸手进怀,掏出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东西来,递给苏念鹤。
苏念鹤伸手接过来,刚碰上,那薄薄的一片东西就消失不见,只觉一股温润的之感,沿着手臂进入身体之中。
顾知马起身离去,只说道:“好好的回来”
苏念鹤回忆起一年来的点点滴滴,眼眶有些湿润。
“我要当大侠,惩恶扬善!”
“我要当一位大厨,专门研究各种草料美味!”
“我要成为一名剑修,倚剑直上九万里!”
大家都喝多了,月色下豪言壮语不绝于耳,小脸红补补的,有些可爱,也有些温柔。
末了,还是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马长风没有喝醉,反而很清醒,他来到苏念鹤面前,递给他一颗小石子。是一颗很普通的小石子,但是已有些玉化,表面磨得光滑。马长风开口道:“这是我很小的时候,还是一匹马的时候,有一次摔倒了,这颗石头直嵌进肉里,疼得我直打颤。后来我把它取出来,留在身边,提醒自己一定要站稳跑稳一些,不要再摔倒了!”
月色下,马长风认真看着苏念鹤,小脸上满是坚毅,眼神无比明亮。
他说:“这颗石头一直陪着我,鼓励我。我是最小的一匹马,大家都爱拿我寻开心,虽然没有恶意,但有时候我也会生气,生气的时候我就会对着石头说话,一直说,一直说,一直到我睡着。”
“它从我的肉中取出来,像是,像是和我血脉相连一样,每次对它说完话,我就会开心起来,其实......其实,它算是我弟弟。”
马长风吞吞吐吐的说话这话,像是不好意思一般,转过身去,把头仰得高高的,接着说道:
“我的资质不好,根骨一般,不能代表马宗出去行走江湖......我想,我想你把它带着走吧,不管到哪都让它......都让它看看,就当是......就当是替我看看外面的江湖。”
稚嫩的声音停停顿顿,忍着哭腔。苏念鹤飞到他面前,明朗的月夜下,少年脸上豆大的泪珠无声的滑落,顺着青涩的脸庞在下巴处滴滴落下,他浑身颤抖,就是倔着不哭出声,双手握起小小的拳头,悲伤有那么那么大。
如月圆,如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