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连连点头,“顾太医,奴才都还记得,待会儿您给太子诊完脉,奴才就给您。”
话音刚落,边安从大殿上走了出来,对赶来的顾老爷说道:“顾太医,太子等不到您,已在重华殿歇息下了,请顾太医移步重华殿。”
顾老爷听后用袖子擦去额上的细汗,接过小内侍手里的药箱,跟着边安去了重华殿。
殿内桌案上,小香炉中已冷却的香灰在殿门被打开时,随风悬空飘起,碰触到香炉顶部时又缓缓落下。
二人脚步匆忙的走向绣着一副山水画的屏风后。
顾老爷没有抬头,跪在榻前,对榻上的萧珣说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萧珣轻咳了几声,抬手示意他起来,“顾太医快快平身。”
顾老爷起身,将药箱放置在桌上,低着头走到榻边为萧珣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脸色大变,“敢问太子殿下,您自回京以来,可曾服用过药物?”
萧珣道:“未曾服过。”
“这”顾老爷有些为难,“殿下,您不用药,就算草民为您开了一副极好的方子,也无济于事啊。”
萧珣没有在意他说的话,看了眼一旁的边安,边安会意立马退了出去。
“顾太医,你可见过汪大夫了?”他看着顾老爷问道。
顾老爷脸上表情顿了一下,不解他是何意,摇了摇头,如实道:“回殿下的话,草民未曾见过汪大夫。”
他说着神情有些疑惑,“难道是您不信任汪大夫,所以才不用药?”
萧珣道:“非也,就是因为本太子相信汪大夫,所以才断药。”
顾老爷越听越糊涂,“草民愚昧,还请殿下明示。”
这时,门外传来边安遣散内侍的声音,萧珣才安心道:“顾太医,无需拘于礼数,你抬头看看本太子。”
“是。”顾老爷应下后,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顾老爷看清楚萧珣的脸,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在筇州八方客栈,知晓唐湘顾身份的那位公子。
顾老爷赶忙跪在地上,慌张的说道:“那日草民竟没认出是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珣坐起身手一挥,拨开薄如蝉翼的帘子,说道:“无妨,我今日命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议唐大小姐之事。”
顾老爷一听他提起唐湘顾,略显焦急的问道:“可是湘儿出了什么事?”
萧珣摇了摇头,“顾太医放心,这几日我都让安诚在京城里暗中保护唐小姐,唐小姐很安全,我现在在宫中不能轻易出去,所以想向唐小姐问些什么,只能请顾太医传达了。”
顾老爷听后松了口气,但想想突觉不对,“殿下,您断药,是为了召见草民?”
萧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几日父皇病情加重,廖贵妃执意不让汪大夫也就是唐小姐入宫为父皇诊治,我不方便出宫,还请顾太医代我去问问唐小姐的意思,若是唐小姐愿意入宫医治父皇,我便会想办法让她进宫,倘若唐小姐不愿,那我也不会强求。”
顾老爷应下后,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便随手拟好一张药方,对萧珣说道:“还请太子殿下放心,草民定将话带到。”说罢,拿起药箱退了出去。
出了宫,顾老爷正要命车夫去顾氏医馆,谁料被一个侍卫拦下了马车。
侍卫站在马车前,拱手道:“见过顾太医,宫中太医皆在西暖阁,顾太医若是出宫,还请顾太医改道去为我家王爷诊治。”
顾老爷见又要耽误正事,掀开车帘急忙问道:“是哪位王爷?”
侍卫道:“恭王。”
此时,顾氏医馆里。
来看病的百姓实在太多,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唐湘顾放进袖里的纸条,也没有机会拿出看一眼。
“汪大夫!”医馆外,望舒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向唐湘顾跑去。
望舒将白粥递到唐湘顾的面前,笑着说道:“汪大夫,奴婢才想起来您还没用过早膳,奴婢见边上卖吃食的铺子里,全是排队时顺便买吃食的百姓,就去隔壁酒楼里,给您熬了一碗白粥,我娘说过,早晨吃粥最养胃了。”
正在为百姓看诊的唐湘顾,忙的焦头烂额,无暇接过她手里的粥,说道:“先放一边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再用。”
望舒看了看不知要排到何时的队伍,又见碗里的粥快凉了,想了想说道:“汪大夫,不如奴婢喂您喝吧?”
“啊?”唐湘顾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必了,先放一边吧,我现在不饿。”
“奴婢听说您昨日也没用过吃食,回来后就歇息了,眼下怎么会不饿?万一您累倒了,那就是奴婢伺候不周,刘管家和逸飞大哥,定会责罚奴婢的。”望舒说着,欲要伸手摘下唐湘顾的面纱。
唐湘顾见她的手伸到面前,立即别过脸,抬手挡下了她的手,“我的脸上有伤,怕会吓到百姓们,这粥你先放边上吧,我一会儿饿了会用的。”
望舒听后点了点头,把粥放在了桌子上。
唐湘顾写完药方,见一个伙计走过,当即叫住了他。
“我来时见顾太医跟着一个内侍走了,可是皇上召见?何时回来?”她问道。
伙计说道:“小的也不清楚,适才小的去街上采买药材的时候,见老爷的马车往恭王府去了,可能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恭王府中。
屋内,萧珹手执玉箫倚在椅子上,一旁的桌上摆着燃着安神香的香炉。
“顾太医,本王日日都在用药,可为何毫无起色?”他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他身染重病。
顾老爷为他搭完脉后,回道:“王爷,您曾在山中多日,气血不足,邪气入体,但如今天气炎热,您又穿得比常人多,加之有郑太医医治,方才草民在为您号脉时,已发觉您的病早有好转,王爷宽心,病自然就不治而愈了。”
“原来如此。”萧珹看向边上的侍卫,“这两日顾氏医馆外的百姓多,鱼龙混杂,你护送顾太医回去。”
侍卫领命后,便带着顾老爷退了出去。
恭王府外,顾老爷本以为能顺利回到医馆见到唐湘顾,怎料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小跑了过来。
“唉”顾老爷站在马车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黎绾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等黎绾儿开口说话,顾老爷便问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黎绾儿愣了一下,“没出事,昨日听闻您病了,就没来打扰您,今日听闻您的病好些了,就和顾公子在京城酒楼里摆了桌宴席,想为您接风洗尘。”
顾老爷面露难色,但又不好拒绝,见酒楼离这近,便走下马车,道:“罢了,咱快些走过去吧。”
侍卫见顾老爷和黎绾儿走了,就回到了王府。
院子里,萧珹站在树下,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白玉箫,向刚走进来的侍卫问道:“顾太医回医馆了?”
侍卫道:“回王爷的话,刚才顾太医应黎小姐之邀,去了京城酒楼。”
萧珹将玉箫执于手,“顾太医来时,本王见顾太医身边无人跟着,可是太子没有安排人在顾太医身边?”
侍卫回道:“此事属下也不清楚,太子先前命边安护送顾太医进京,顾太医平安抵达京城后,边安就回宫了,现在顾太医是太子的随行大夫,太子应是会派人暗中保护顾太医的。”
“此事可说不准。”萧珹若有所思,“太子身边除了边安和那个叫安诚的,哪有多余的人手保护顾太医?”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顾太医是太子的随行大夫,那为何不住进东宫?”侍卫问道。
萧珹不假思索的说道:“东宫比外面更危险,唐将军过几日就要去边疆,将军府也不安全。这样,你派人去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在京城客栈外守着,一有异样,就来向本王禀报。”
侍卫细细想着,没有立刻领命,“王爷,这件事万一被贵妃娘娘知晓了,怕是”
萧珹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府里有母妃的人?”
侍卫老老实实地说道:“贵妃娘娘派来的人都是些丫鬟,结果您一个都没看上,就都走了。”
萧珹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你们伪装的像一些,不被人发现,母妃不就不知情了?”
侍卫听后如茅塞顿开,本是要退下,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返了回来,禀报道:“王爷,您之前吩咐让属下去问贵妃娘娘的事,属下已经问到了,贵妃娘娘同意让吴家的二少夫人进宫为皇上诊治。”
“可定好日子了?”萧珹问道。
侍卫回想了一下,“定了,定在明日。”
与此同时,吴家,墨韵轩,小厨房里。
卫琳雪嫌那些个下人碍手碍脚的,就将他们全都关在了厨房外,她自己一个人在里面碾药配药熬药。
门外,平儿奋力拍着木门,喊道:“小姐!小姐!您快出来啊!奴婢有天大的事与您说!”
卫琳雪扇着罐子底下的火,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天大的事啊?”
平儿听不清里面卫琳雪的声音,拍门喊道:“事关卫吴两家,可不就是天大的事吗?小姐,您快出来吧!再不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卫琳雪嫌外头吵,不耐烦的打开了厨房的门,“到底是什么事啊?”
平儿见她出来了,心里松了口气,怕她一会儿听到事不乐意去做,就赶忙用脚抵住了门。
“小姐,近日皇上病重,恭王请您入宫为皇上看病。”
“不去!”卫琳雪没好气的说完,顺手要将门关上,不料平儿竟面容痛苦的惨叫了一声。
“小姐!奴婢的脚”平儿忍着泪水,低头看向自己被门挤压的脚,而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卫琳雪,“小姐”
卫琳雪蹲下身给她看了看,见无碍,便写了张方子交给门外的下人,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平儿的脚请出了门槛,最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平儿和边上的下人们都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继续拍打紧锁的木门。
“小姐!您快出来吧!给皇上治病,治好了可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啊!”
卫琳雪蹙着眉说道:“万一我要是没治好皇上呢?岂不是诛九族的罪?”
平儿着急的劝道:“小姐,您就先出来吧,皇上的病只是风寒,凭您的医术,一定可以治好的。”
“如果只是风寒,怎么会让我去医治?太医院的太医们难道不会治疗风寒?”卫琳雪不信她的话,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一个劲儿的劝说她出来。
这时,吴衡和吴夫人走了过来,下人们见后,立即让出了一条路。
吴夫人敲了敲门,对里面的卫琳雪说道:“琳雪啊,你快些出来吧,恭王让你去为皇上治病,你就去吧,违抗恭王的命令,对卫吴两家,没半点好处。”
卫琳雪一听是吴夫人的声音,走上前将门打开了。
吴夫人心地善良,待人温和,所以她的话,卫琳雪会听几分。
“如果皇上只是普通风寒,太医院里的太医,怎么可能治不好?”卫琳雪看着吴夫人问道,觉得这里头定有什么古怪。
然而吴夫人却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宽慰道:“皇上的病的确是小病,恭王让你为皇上治病,定有他的道理,你去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卫琳雪心里有些动摇了,“可万一我要是把皇上给治”
吴夫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屏退下人后,对卫琳雪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进宫后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皇上或是娘娘们问你什么,你就如实禀告,多余的话千万不要说,听清楚了吗?”
见卫琳雪点了点头,她才松开了手。
“那我能和汪大夫一起去为皇上看病吗?汪大夫的医术比我好。”卫琳雪问道。
她想借此机会能离开京城。
吴夫人脸色凝重的微微摇头,“这怕是不行,汪大夫是陈王的人,恭王让你进宫为皇上看病,你带汪大夫去,岂不是为旁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