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边缘地带风感镇。
风鸢楼顶层一间房内,风鸢跨过门槛走进去,撩起一重又一重薄如蝉翼的红纱,慢慢走向房间深处。
顶层里的安静与一楼沸反盈天的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鸢作为这里的主人,把顶层的包间空出来一间给自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她慢条斯理地从红纱中走过去,原本放着梨木雕花床榻的位置,这会儿放着一个人,一个被反剪着手用捆仙索绑着的人。
玉冠有些散乱地掉在一边,长发被压在身下,一身庄重的深蓝色衣裳,上面绣着男修常用的卷云纹,简单又不失精致。
腰间佩剑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剑鞘。
即便现在模样有些狼狈,发冠散乱,可从凌乱发丝下也能看出此人流畅的轮廓线和白皙的肌肤。
风鸢在瞧着人的第一时间笑眯了眼,视线在床榻边靠坐的人身上来回逡巡,百看不厌。
在这男子身侧两边站着两排壮汉,仔细看能发现他们身周都有灵力波动,俨然都是修行者,这么多人守在这儿,自然是因为风鸢怕人醒了之后给跑了。
壮汉们见她来了,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半步,让出些空间来。
风鸢蹲下去用手中团扇的扇柄挑起蓝衣男子面上的发丝移到一旁,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
剑眉星目,面若冠玉。
风鸢的目光在蒋渊嘴角残留的血迹上凝固,她冷然看向一旁站着的两排人,“谁给我弄伤的?”
“……”
“那边儿的人说了,不这样根本不可能把人弄过来,所以他们就出手重了点。”
风鸢听道是那边儿的人做的,轻哼一声,“也真够毒的。”
一直昏迷着的人突然皱了皱眉,睫毛颤抖片刻后,睁开了眼。
蒋渊在看见风鸢时迷茫了一瞬,“你……”
他一动,身体各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灵力周转却发现身体里有多处经脉寸断。
蒋渊的脸色变了。
风鸢捏着团扇一端,用扇柄将人脑袋抬起来看向她,她笑意盈盈地说道:“蒋公子醒了?”
察觉到经脉断裂的情况,蒋渊撇头躲开她轻浮的动作,面色沉了沉,“是你袭击了蒋家?”
“我哪有那本事,我就是一个小商人,”风鸢被他躲开也不生气,很有耐心地用扇柄凭空描绘他这张脸,“蒋公子当时和谁在一起难道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蒋渊冷声道:“你休要引起我蒋家内讧。”
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风鸢摇了摇手,团扇扇柄上坠着的流苏扫过蒋渊的脖颈,“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我面前维护他。”
“不得不说,蒋公子这么多年来活得过于顺利了……”
风鸢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渊,眼睛弯起的弧度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蒋公子,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现状吧,你已经被卖给我了,是我风鸢的人了。”
风鸢……
蒋渊愣了愣,这不是中州风鸢楼有名的老鸨吗?
他悄然运行灵力,可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根本无法凝聚,随身的佩剑也不知道丢到了哪去。
不得不说,这状况确实是糟糕极了。
他皱眉看向风鸢,“我是蒋家人。”
风鸢摇着扇子,笑得风情万种,“我知道,方才不久唤了蒋公子吗。”
“那你怎么敢……”
“我都说了,”风鸢望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连你蒋渊都被人卖了,蒋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蒋家了。”
“家里的主人换了,自然内部的人员也得清算一番。”
蒋渊总算听出点不对劲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蒋家四公子接掌蒋家了?”
司枕对这个消息略有些意外。
萧孝刚从外边儿赶回来,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压压惊。
“对!消息确凿,三日前蒋家突然封锁了整个蒋府,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萧孝也没想到最后是蒋四掌管蒋家,“连狗洞都被人封死了,偌大的蒋家说封就封,一封还封得密不透风,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打死我都不信。”
沈风清偏头看她,“你认识蒋家人?”
司枕点头,“从前的蒋家老爷带着蒋家一些子弟来过我们崇州。”
沈风清道:“崇州富饶,中州大家族多少都和你们有些往来,不过蒋家老爷子会带着人亲自去那儿,倒是有些让人惊讶。”
司枕:“蒋家老头儿和我家老头儿是故交。”
“原来如此。”
萧孝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瞥了眼坐在司枕身边安安静静的墨陵游,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这么……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合适的形容词。反正就是觉得这小子变化有点大,以前谁跟司枕多说两句话都凶巴巴的不让人说,现在司枕和风清说了这么久,都没见他有反应,顶多为司枕添添茶。
萧孝插了一句:“你们就这样不要紧吗?”
陵游刚给她倒满,司枕抿了口茶看他。
萧孝压低声音:“青陆……”
虽说在中州这边儿撞上司枕二人之后没撞见过青陆的人,不过中州人口密集,人来人往的,总有从北边儿过来的人,要是见过悬赏令,难保不会对司枕二人出手。
司枕摆手,不甚在意,“没事,司旻那一通大张旗鼓的动作也表明了身份。”
萧孝:“青陆收了昆仑木,表面上和气了一些,暗地里却发了诸多悬赏令,恐怕……”
司枕瞧他一眼,似乎有些没想明白他的脑回路,“谁能比我们北崇州有钱?”
“……”萧孝尴尬望天,“啊对,忘了这回事了。”
沈风清笑了笑,特别有人情味地岔开话题,替萧孝缓解尴尬,“蒋家换龙头,按照规矩迟早会发宴帖,我和萧孝与蒋家不熟,宴帖就算出于礼节递了过来,我俩去不去都没什么问题,可你……”
“去啊,”司枕点头,“虽说蒋四掌家我有点意外,不过交情在,我人又正好在中州,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思索片刻,沈风清还是出言提醒,“我听说蒋家有个剑修卓绝,是他家三公子,名唤蒋渊,蒋广年迈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是他即位。”
司枕听出了沈风清言外之意,虽然知道这可能只是青陆事件,她北崇州身份暴露后的攀交,不过不得不说这种润雨细无声般的关怀是真让人舒坦。
“我明白,”司枕笑,“你……”
墨陵游站起身,提起一旁火炉上一直温着的茶水,俯身过去,“萧孝。”
萧孝突然被喊到名字,茫然看他,“啊?”
“茶。”
萧孝受宠若惊地赶紧把杯子送过去。
滚烫的茶水从铜壶嘴里流淌而下。桌子呈四方形,司枕和墨陵游坐在桌角处,一人一边,沈风清坐在司枕对边,萧孝坐在对边墨陵游对边。
墨陵游这跨过桌子不远万里为萧孝添茶的举动,成功挡在了沈风清和司枕中间。
虽然瞧不见人,司枕该谢的还是谢,“多谢提醒。”
墨陵游给萧孝倒完茶提着茶壶退回来,又给司枕和自己添了一杯。
沈风清喝了一口茶杯中的冷茶,嘴角笑意不变,这不还是老样子吗,多说几句又暴露原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