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案百无聊赖地靠在树下,不远处赵府书房的灯光投在地上,窗户上偶尔能看到杨老侯爷踱步的影子。
他收到信来接突然回京的祖父,路上又跟着拐来鼎州拜访从前的丞相。他知道祖父在愁慌什么,其实大皇子,也不算一个坏选择。中宫无嫡子,礼法上,大皇子便占了头一份。至于才德,大皇子手段太硬,为京城许多官宦不喜,但杨案倒不反感这点。
杨案缓慢地在脑子里梳理京城的事,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赵府的三娘子,提着灯笼从树边走过,到了书房门口。夜已深了,杨案站在背光处,她只专注看着脚下,没有发现一臂之外的他。
少女在门外略站了一会儿,同门口的仆从交代了几句,又提着灯笼转身往回走。
杨案看着她走近,起了玩笑的心思,等赵令楚快到树旁时,直起身往前探了一步。
树下乍然出现一个黑影,赵令楚果然吓了一跳。勉强撑住没尖叫出声,手一抖,灯笼就掉在石板路上,无助地前后滚了滚。
杨案上回在宫里见她时,很伶俐的样子,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她双眼睁得圆圆的,惊恐地看着他。杨案有些心虚地开口:
“是我,杨案,吓到你了,抱歉。”
赵令楚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的脸,低头看了看已经熄灭的灯笼,有些无语。猜想他是在这儿等老侯爷,赵令楚秉持主人家的周到,客套地提醒他:
“夜里风大,祖父与老侯爷似乎准备彻夜长谈,世子早些回房休息吧。”
书房外值守的墨一听到这边的动静,提着自己手边的灯笼过来。
“姑娘,我送你回厢房吧。”
长亭还未回府,枫荷本来要跟着赵令楚一起,赵令楚看她还没顾上吃饭,让她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了,所以才独自一人。
“不用,你就在这听着祖父有什么吩咐,我自己回去就行。”
赵令楚接过墨一手里的灯笼,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瞥了一眼杨案,
“给世子也寻盏灯来罢。”
杨案目送那点黄光远去,俯身捡起地上那只失去价值而被抛弃的灯笼,就着月光回了客房。
赵令楚还未到西厢房,便看见几抹亮光从窗纸透出来,看来长亭终于玩够回府了。
“姑娘!奴婢给你带了花灯。”长亭已经迎了上来,接过赵令楚手中的灯笼。
赵令楚进屋,桌上摆着一只蝴蝶灯,一只荷花灯,还有一个兔儿爷,头戴盔甲,作武将打扮的。她想起自己的幼弟赵文轩。去年中秋节时,赵令楚跟着兄姊去街上游玩,给赵文轩带了一个陶泥捏的兔儿爷,他爱得什么似的,睡觉都抱在怀里。
在京城时盼着出门,出门几日,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倒又想念起京城的人了。
翌日,赵令楚因着晚睡,辰时末才迷迷瞪瞪地起了床。枫荷伺候她洗漱穿衣,长亭去吃饭给她取早饭。赵令楚打了个哈欠,眼泛泪光,抹了抹眼睛问枫荷:
“可知道祖父那边如何了?”
枫荷知道她必关心赵老太爷的情况,先前就去正院打探了。
“老太爷和杨老侯爷昨日寅时末才各自回房,老太爷像是没怎么睡,早早便起身了。”
赵令楚蹙眉,多大年纪了,不知道好好保养身体。又让枫荷去厨房问赵老太爷早上吃的什么。
长亭进来,正听见这句,她放下手中的食盒,把里头的粥和小菜取出来摆好,一边回答赵令楚:
“奴婢今早去厨房找李婆子,正好遇见墨一,老太爷今儿吃的是玉田香米山药粥,配水晶冬瓜饺并几样小菜。”
胃口倒还尚可,赵令楚放下心来,到桌边坐下,夹起一块桂花糖藕放进嘴里。又有心思关心起长亭的话来。
“你去找李婆子做什么?我倒不知你们相熟。”
长亭在京城赵府时,确实与李婆子没什么来往。当时在船上时,李婆子便给她和枫荷送过治晕船的药。到了祖宅,丫头们取饭的时候,李婆子也多给她们留点下饭的小菜。长亭很觉得她实在是个好人,对着赵令楚一顿美言。枫荷只静静站在,不时给赵令刚布菜。
“这么看来,这个李婆子确实是个厚道人儿。”
赵令楚从上船起,厨房的事便是跟苗婆子吩咐的,若不是长亭说,她连厨房另一个人姓什么都记不清楚。
她想起来临行时母亲让她学着管家的话,惊觉自己都没同刘妈妈说过几句话呢。再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漱了口,让长亭去寻刘妈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