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屋内的三人互相对望着,久久不语。
“二哥,你怎么不进……”
“嘘!”
站在刘家大院门口的慕老二竖起食指,抵在了自己嘴上,然后示意他看向屋内。
身上穿着斗笠的慕剑锋不解的伸头去看,入眼就是刘臭妮几人沉默对峙的场面。
以及地上的那一片狼籍。
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扭头小声道:
“二嫂跟你岳母吵架了,看这场面,恐怕连你小舅子也被二嫂给骂了一顿。”
慕老二朝他打了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远离了门口。
檐下,一股股雨水顺着屋顶上的茅草流下,慕剑锋刚把身上被淋的湿透的斗笠给摘下来,就听见他二哥说:
“你二嫂这次,骂的好。”
“她心里积压了许多年的怨气,今儿个爆发出来,我都替她高兴。”
慕剑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惊讶的问:
“嫂子跟她娘家人起了冲突,你这个当女婿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觉得麻烦头疼?”
慕老二拧着被淋湿的衣袖,低声回:
“只要是关于我媳妇儿的事,我从来就没有觉得麻烦。”
“况且她忍受了她娘和她弟那么久,早就需要发泄出来了。”
他不介意等会儿进屋帮他媳妇儿收拾烂摊子。
也不介意日后在岳母和小舅子面前落不了好。
他只介意,他媳妇儿积压着的那口气,有没有出干净?
若是没有出干净,他倒希望等会儿他媳妇儿再大闹一场。
反正有他来帮她撑场子。
慕剑锋稀奇的瞅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抬手锤了他一下,调侃道:
“行啊,二哥。”
“以前没瞅出来,原来你也是个宠媳妇的人,跟我对兰心都不遑多让。”
他二哥在家里是说话最少的,性子也最腼腆。
跟二嫂的互动,也全是老夫老妻的那种平淡。
他以为,二哥虽然结婚那么多年,但一定是不解风情的,谁成想,人家才是最解风情的那个。
这让在村里被村民们戏称最宠媳妇儿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慕老二被他调侃的面色微微发红,有些微窘的道:
“我是你二哥。”
“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
深知他腼腆的性子,慕剑锋没再继续说话逗他。
屋内又开始有了动静。
刘臭妮的大嗓门清楚地隔着一堵墙传了出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死丫头片子!”
“你又扒俺的木箱子干啥?!”
“那里面都是俺给你弟弟藏下的东西,你再扒一下试试!看俺不打死你!”
“你说俺偏心,说俺不爱你,又说俺成天让你上工干活,让你受了委屈,但你也不瞅瞅,咱村的哪一家闺女不是这样过来的!”
“刘燕,俺告诉你,你已经比别的丫头片子们过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就拿你娘俺来说,因为你姥肚皮不争气,只生下俺跟你姨两个闺女,再加上你姥爷死的早,同村的一些大人孩子们见俺没爹,都可着劲儿的欺负俺,从小到大,俺那是啥委屈都受过……”
“你刚刚嘴里说的那些不公平的事儿,俺跟你一样,也都经历过,甚至比你经历的还要可怕,俺也怨恨过为啥咱们这些性别为女的人要遭受那么多苦难……”
“但是俺嫁了人之后就看明白了,重男轻女的观念是打古时候就有的,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选择接受。”
“燕子……,你怨俺,俺也没啥好说的,毕竟俺确实偏心你弟弟,你弟弟在俺心里也比你这个闺女强上千倍百倍。”
“但俺还想告诉你,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被人看不起,被人不待见,被人嫌弃,被人不公平的对待……,这就咱们这些当女人的命!”
“俺和你,最终都得认命!”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也是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手里攥着一对银镯子的刘燕听着她最后说的那两段话,眼里原本燃烧着的火苗渐渐熄灭,最终化为悲凉。
就在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慕老二突然走近了屋,他双眼直视着刘臭妮,道:
“岳母说的话听着是有些道理,但,我媳妇儿从来不信命。”
“她若是跟您一样,相信女性生来便是该被践踏的命,那么当年她也就不会跪在我娘面前,无比坚定的说要嫁给我了。”
“而且她嫁给我以后,从来没被人瞧不起,没被人嫌弃,更是没有被我娘偏心的对待。”
“所以您说的那些歪道理,在我媳妇儿身上一句也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