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面对刘琦的关心及示好只是淡淡一笑。
而后他稍微侧身,手指前方说道,“天寒地冻,不宜久待。越已在前方一高楼处摆下宴席,还请长公子与越一同前往。”
刘琦听后自是欣然应允。
见刘琦并无异议,蒯越随后便在前方,带领着刘琦往前方的那处高楼走去。
蒯越所言的那处高楼离此后花园不远,刘琦跟在蒯越身后很快就到达了高楼下。
高楼高于地面数丈,而在高楼与地面之间唯有一处阶梯相连,除此之外再无通道可以上到高楼之上。
蒯越带领着刘琦步上阶梯,来到了高楼之上。
高楼之中,已经早就摆好了两张食案。
而在各自的食案旁,此时都在用火炉温着酒。
两张食案上摆列着许多珍馐美味,刘琦看那些珍馐美味还在冒着热气,知道这些珍馐美味可能是刚出锅不久。
而如今是寒冬,食物的温度本就不易保持,故而这些珍馐美味很有可能是自己方才初到蒯府外时,才恰好摆放在这里的。
而食案上的珍馐美味众多,以这时代的烹饪条件,要想做好这么多美食,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也许在自己出府门那一刻,蒯越就知道了自己即将到来。
以小见大,刘琦联想到了州牧府中一定有蒯越安插好的人!
想到这,刘琦心中又多了一层对荆州世家豪族的认识,他们的势力真是无孔不入呀。
在来到高楼上之后,刘琦发现高楼之中虽然早已摆放好了佳肴美酒,但空旷的高楼内并无旁人所在,一个随侍的下人也没有。
想来是蒯越早有吩咐,让下人都在高楼下等候,若有所唤再上来。
既然蒯越想营造一个没有电灯泡在场的约会现场,刘琦也乐得如此,他让一直跟随着在身边的贾毅到楼下等候。
贾毅虽然担心刘琦的安危,但刘琦执意如此,忠主的他也只能领命退下。
在旁人都已经退下之后,刘琦与蒯越各自入座,面对面的坐在了对面。
在入座之后,蒯越举起火炉上的酒壶,先为刘琦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而后才悠悠开口问道,
“长公子这几日来不停投上拜帖,意欲见越一面,如今长公子既已见到,越敢问长公子,有何事能让长公子如此急切的想见越呢?”
蒯越故作不解的样子,令刘琦心下有些不悦。
这面都见到了,怎还如此扭捏。
但刘琦此刻既然已经见到蒯越了,他也没之前那么急切了。
刘琦也提起身旁的酒壶,往蒯越酒杯中倒了一杯酒,随后说道,
“琦在拜帖中已言明,琦乃后进学子,而蒯君乃荆州大儒,后进学子意欲求见大儒,自然是有学业上的事想要求教蒯君。”
蒯越见刘琦如他一般和自己打起了哑谜,不禁笑了出来。
他笑道,“天下谁人不知,如今荆州内论及对经学的研究,其中翘楚者有两人。
一人是颍川水镜先生司马德操,另一人便是公子之父刘州牧了。”
“如今公子学业上有所困惑,放着家中有位经学大家不去求教,反而舍近求远,来我府中向我求教,公子以为此行合理不?”
被蒯越拆穿,刘琦不以为意,他又道,
“经学乃是我儒者一生追求之真理所在,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是每位学经之儒者都知道的道理。
然琦身为家中嫡长子,却数为家中弟弟所逼,家业虽大,却长幼不分,人伦颠倒。
父亲虽为当世大儒,但其亦是宠爱儿子的好父亲,亲情所在,令其犹豫,
故而琦的这个疑惑唯有寻找蒯君解惑。”
刘琦说完之后,目光紧紧盯着蒯越,但蒯越又岂会这么容易为刘琦画计,
蒯越听了刘琦的疑惑之后,推辞道,“此乃公子家事,越乃是一介外人,又岂可多加置喙。”
“我乃荆州牧之子,我所言之事又岂能仅仅算是家事呢?
我父虽为汉臣,但如今实为荆国一国之主,一国既有主,亦当有储君。
而如今荆国长幼不分,储位空虚,蒯君乃智者,岂不知一国若储位空虚,将会引发多大的动乱吗?
蒯君既然身为荆国之臣,对此荆国危急存亡之事,本该积极献计,如今又何苦以我家家事为由而推辞之。”
到了这一刻,刘琦也不再隐瞒自己来的目的了,在说完自己真正的困惑之后,刘琦随即在座上起身对着蒯君一拜道,
“荆国立储一事,事关琦之身家性命,亦攸关我荆国将来,还望蒯君不吝赐教,教琦!”
刘琦此时辞色慷慨,意气奋发的语气令蒯越颇有动容,但他还是说道,
“长公子有何忧虑呢?议事会上之时,州牧已经流露出立你为储之意,长公子只需善养自身,为储之日必不久远,不必过于焦虑。”
见蒯越言语之间还是不肯为自己画计,刘琦知道蒯越这是明哲保身,不想贸然参加荆州目前的储位之争中。
这时他转眼看向方才上来时的阶梯,心头上来一计。
刘琦当即从座上起身,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按着腰间慎独剑走向阶梯处。
观刘琦此番态势,蒯越还以为刘琦认为自己终不肯为其画计,心有愤恨,就此要离去了。
此时蒯越心中只觉得刘琦虽颇有见识,但还是因为年轻,过于急躁了。
但没想到的是,刘琦接下来的一番操作简直让蒯越刷新了他对刘琦的认识。
刘琦快步来到阶梯前,随即抽出腰间慎独剑。
慎独剑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声,被其主人从隐藏其锋芒的剑鞘中陡然拔出。
刘琦在拔出慎独剑之后,手持锋利的长剑,一剑劈向阶梯与高楼的连接处。
慎独剑本就是当世为数不多的百炼精钢之一,其之锐利足以傲视当世大多数兵刃。
而且刘琦乃是含怒劈出,用力甚足,因此只一剑,阶梯与高楼那本来还算坚固的连接处就被刘琦一剑斩断。
木屑横飞,数丈高一丈宽的庞大阶梯在刘琦劈砍动作之下,轰然倒地。
这一番突如起来的变故吓坏了高楼之下的贾毅与高楼之上的蒯越。
在高楼之下守候的蒯氏族人见到此番变故,又见在那高楼边的刘琦一副凶狠的样子,当即吓得不知所以。
他们以为刘琦要对蒯越不利,连忙就要上得高楼来保护蒯越,但因为阶梯被刘琦所斩断,他们根本就上不来。
后来他们想跑出去找人来帮忙,刘琦见状连忙呼唤贾毅,贾毅闻声抬头。
随后刘琦将手中的慎独剑从上往下投掷给贾毅,贾毅在接剑之后,刘琦对其郑重吩咐道,
“你持本校尉此剑,若有人擅自外出,皆可杀之!”
得到了命令之后的贾毅立马先一步跑到出口处,持剑拦住了蒯氏几位族人的去路。
几位蒯氏族人方才可是亲眼见识过慎独剑的锋利,那么牢固的阶梯,只一剑就被刘琦斩断。
而他们都是血肉之躯,此时又都无兵刃在手,一时之间都吓得愣在了原地,不敢往前冲。
纵使他们心中焦急,但也不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尝尝慎独剑的锋利。
刘琦见贾毅拦住了蒯氏族人,随后他转过身来,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蒯越,他语气清冷地说道,
“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未?!”
蒯越已经被刘琦方才的举动吓得失色,如今他看刘琦哪里还有平时温和谦逊的模样。
这时的刘琦就跟那已经出鞘的慎独剑一般,锋芒毕露。
虽然刘琦此时已无宝剑在手,但刘琦年轻力壮,正要打起来,蒯越自付不是刘琦的对手。
但蒯越出于名士的最后一点素养,还是强撑着坚硬地口气说道,“公子莫非还敢杀我不成?”
刘琦充满豪气地道,“你以为我不敢乎?”
“我是荆州牧之子,而你只是荆州之臣,就算今日我杀了你,我最多被父亲流放,但绝对不会死。
反正今日蒯君若不为我献计,将来有一日琮弟继位了,我也性命堪忧,既然如此,我何不奋力一搏?”
听到刘琦如此说,蒯越瞬间大惊失色。
见蒯越惊恐的神态,刘琦复又言道,“就算今日我不杀你,只要我与你单独处在这高楼上几个时辰,然后我将这件事传出去了,你认为我的琮弟会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是会认为你我只是单纯研讨经学,还是你暗地里为我设下计策来对付他?
到了那时,若是你不帮我击败他,将来有一天他成为了荆州之主,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个曾经对付过他的臣子?
还有那蔡瑁,一直想将蔡氏一族扶成荆州第一大族,而你蒯氏是他的强力竞争对手。
琦恐怕到了那时,有此把柄在手的蔡瑁,第一个会对其蒯氏出手!”
听完刘琦这么说,蒯越脸上惊恐的神色更甚。
看着刘琦那副无赖而又成竹在胸的模样,蒯越心中气愤至极。
那宽厚温和的刘州牧,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儿子。
但如今情势如此,蒯越终于也不得不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他朝着刘琦一拜后说道,
“公子请坐,臣有三计可助公子。”
蒯越此时的语气充满了委屈。
一辈子信奉诡道的他,今日却恰恰着了这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