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蒯越终于肯松口为自己画计,刘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刘琦方才那么英决果断的用计“逼迫”蒯越,表面上看是刘琦掌握着局势的发展,但刘琦其实也是在赌。
刘琦相信议事会上蒯越对他的那个诚服一拜不是作假的。
虽然那一拜不能代表蒯越就此对刘琦臣服了,但也可以证明在刘琦与刘琮的世子之争中,蒯越这时的态度是倾向于刘琦的。
正是有这一番猜度在,刘琦方才才敢那么行险用计。
正如历史上刘琦用抽梯之计让诸葛亮为其献策,最后刘琦能如愿以偿的得到诸葛亮的献策,前提也是诸葛亮本身就对刘琦的遭遇报有一定的同情。
否则别说抽梯了,抽筋都没用。
刘琦本是个性格稳重的人,在一般情况下刘琦是不会用如此险计的,因为要是蒯越是个超级硬骨头,那么他方才的斩梯之举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但如今刘琦与刘琮之间的争斗已经渐渐摆到明面上来。
刘琦深知,议事会上自己的大放异彩为自己得到了刘表的进一步宠爱,
但与此同时,支持刘琮的蔡瑁对自己的敌意肯定会上升好几个层次。
蔡瑁不可能会坐视自己进一步发展壮大。
在不知蔡瑁会出什么招数的情况下,刘琦不愿坐以待毙,他唯有主动出击。
纵然是弄险,也要为自己寻找出一条生路来。
在蒯越在刘琦的威胁下松口答应肯为刘琦画计之后,刘琦就来到蒯越身前对着蒯越一拜道,
“小子无礼,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蒯君见谅。”
见刘琦这时又恢复了往日之中那谦逊有礼的作态,蒯越脸上的神色闪过几分气愤。
已经着了刘琦一次道的蒯越,这时才不会还像以前那样认为刘琦只是个谦谦君子了。
面对刘琦的道歉,蒯越冷哼一声,但终究是没有对刘琦口出恶言,只是也对刘琦的道歉视而不见。
刘琦见状心下一笑,他知道蒯异度这是开始闹情绪了。
不过只要蒯越能襄助其,这些小节刘琦都不会放在心上。
见蒯越毫无反应,刘琦也不尴尬,就这么施施然地自己坐回了位子上,而后用一副清澈的目光期望的看着蒯越,
那目光中似乎是在说,大佬,我的夺嫡三计呢?
刘琦的这种目光,让蒯越心中又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既然话已出口,也不会去做那食言之事。
况且若是他食言了,他敢保证,现在还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刘琦立马又会来到高楼旁对其进行“威逼”。
蒯越在刘琦的目光下也坐回了位子上。
过了良久之后,蒯越才语气冷淡得问道,“吾方才已言,州牧已经有立公子为储之意。
而在前几日的议事会上,州牧对仲公子并无流露出特别的宠爱之情,既如此,公子又何必如此自危呢?”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刘琦这时也不想对蒯越隐瞒些什么,他对蒯越说道,
“父亲虽未对琮弟有何偏爱之处,但琮弟已经得到蔡德珪的鼎力支持。
蔡德珪乃襄阳名门蔡氏的一族之长,蔡氏在荆州势力庞大,且与荆州众多世家交好。
蔡德珪若支持琮弟,定会拉拢他交好的荆襄世家共为琮弟党羽,而反观琦,如今唯有父亲的宠爱而已。
父亲当年能平定荆州,多亏蒯君众贤及荆襄众多世家相助。
因此父亲对荆襄众世家多有依赖之意。
若是这些荆襄世家齐心扶持琮弟上位,父亲难保不会为了荆州的稳定,而改变主意进行废长立幼。
再者,如今琦之继母蔡氏乃蔡德珪亲姐,蔡德珪支持琮弟,吾之继母定然也会站在琮弟这一边。
平日在府中,继母便对琮弟多有关爱,恍如视若亲子一般。
春秋时期,晋献公宠爱继妻骊姬,骊姬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奚齐成为晋国太子,就多次在晋献公面前诋毁诬陷申生。
最后骊姬计谋得逞,晋国太子申生最终被晋献公所废并自缢而亡。
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此血淋淋的青史为鉴,琦又岂能不怀抱自危之意乎?”
听完刘琦所说后,纵使蒯越还气恼于刘琦方才的不敬,但也不得不在心里对刘琦感到称赞。
如前几日在议事会上一般,刘琦年纪虽轻却对时势人情有一番独到精辟的见解。
刘琦所言的自危之处,于他目前所处的看似安全实则朝不保夕的境地来说,并无任何夸大之处。
刘琦有这番见识,也让蒯越心中的不满少了许多。
至少他蒯异度今日不是为愚者献计。
蒯越对刘琦所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公子顾虑的是,越有上中下三计可供公子选择。”
刘琦一听大喜,不愧是荆州第一智者,不但有计策帮助自己,一说还就是三条。
刘琦连忙拱手对蒯越拜道,“三计为何,还望蒯君教我。”
蒯越回答刘琦道,“吾之上计便是,公子何不如在如今州牧对公子宠爱有加之时,自求为一郡太守,外出襄阳避祸。”
“届时公子在外手握一郡之实权,又远离襄阳这个是非之地,就算德珪有加害公子之意,难度也只会陡增。
如此公子可自安也。”
刘琦听完蒯越的上计之后,眉头皱起。
历史上刘琦抽梯问计于诸葛亮之时,诸葛亮献的计策与蒯越如今所言的这个计策大致相同。
而刘琦最后也依计行事,在黄祖战死之后,代替他成为了江夏太守。
但这条计策,却让如今的刘琦不喜。
蒯越见刘琦脸上有不喜之色,便问道,“公子可是对越的此条计策不满意?”
刘琦坦然答道,“蒯君这条计策虽佳,但自保有余却进取不足。
若是吾离开襄阳而外放于边郡,那吾岂不是将荆州世子之位拱手相让于琮弟吗?”
历史上刘琦虽然依靠诸葛亮的这条计策暂时保全了自己,但从他采纳那条计策开始,就代表了他已经主动放弃了荆州之主的位子。
古往今来,每当主君病重之时,多是选择身边的儿子继位,极少有舍弃身边的儿子而去外招其他儿子回京继位的。
而且人一旦不在主君身边,那么主君的什么情况等于无法第一时间得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继承主君之位。
司马炎为了保证儿子司马衷能够顺利继位,强逼其弟弟齐王司马攸离京归藩。
而在司马攸离京的那一刻,支持司马攸夺嫡的势力瞬间分崩离析,司马攸也从此失去了继承晋国天子之位的任何可能。
永乐年间,汉王朱高煦与太子朱高炽夺嫡,朱高炽的谋臣想尽方法想让朱高煦离京就藩。
但朱高煦就是死赖着不走,也是担心自己一旦离京,那么他就再也无法继承帝位了。
而且历史上刘琦虽然依照诸葛亮的计策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也让蔡瑁抓住机会趁机扶持刘琮上位。
并且以刘琦不在只能从权让刘琮继位的理由,从法理上为刘琮找到了继承荆州之主位子的依据。
而刘琦呢,离了襄阳之后,想见病重的刘表一面都无法做到,最后只能在江夏,眼睁睁得看着刘琮夺走他的荆州之主的位子。
这样的错误,刘琦绝不会犯第二次。
蒯越见刘琦对其的这条计策不满意,便劝道,“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最终得继晋国乎?”
面对蒯越的劝谏,刘琦态度决绝,他说道,“申生在内而危乃是当时晋献公老迈昏聩,且国内没有忠臣的缘故。
如今我荆楚贤才辈出,只要吾善加招揽,定不会招致申生之祸。
而重耳在外却得继晋国,乃是其有楚成王及秦穆公相助,而如今荆州四周,皆是敌视我刘氏之诸侯,安有楚成,秦穆相助乎?”
“况凡有血性,必有争心,琦宁愿奋力一争,也不愿苟全而逃。”
历史上刘琦成为江夏太守虽然得到了一时的安全,但最后还不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吗?
在刘琦穿越成刘表长子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刘琦唯一的活路只有一个。
那便是继承荆州之主的位子,而后整合整个荆州的力量,来与天下群雄争锋,
否则,最多苟延残喘几年,但最后还是唯有一死而已。
此时刘琦的脸上还浮现了一些失望之色,刘琦还以为蒯越的上计会有多好,却没想到竟是保全一时的权宜之策。
见刘琦态度如此坚决,蒯越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他方才是说外出避乱是他准备的上计,但说归说,这条计策其实是他心里的下计。
他方才故意颠倒上下之计的顺序,乃是为了看看刘琦有没有英主必备的明断的能力。
如今看来,刘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