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么，小路，这不是一个草率的选项，这会改变你今后一生的轨迹。”

古德里安教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盯着林小路的眼睛问道。

“这是什么架势，非常吓人啊？”

林小路被古德里安教授这个怪老头弄得一惊一乍的，明明是他一副传销拉人入伙的架势拉自己入伙的，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正经严肃起来？

“想清楚了。”

林小路无奈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他的确是想要去体验一点新东西，而不是待在这座毫无盼头的小城，这让他感觉到自己像一朵慢慢嫣儿巴拉掉的小花。

“确认吗？”古德里安教授有些欣喜。

“是的，我确认。”林小路最终再次点头确认。

像是某种冥冥的魔力般，古德里安放在桌子角落的一部崭新iphone4s突然传出了沉稳悦耳的女声。

“选项确定，验证通过，声纹签字完成，新生林小路，出生日期1994年3月21日，性别男，编号A.C0014，血统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你服务。”

“欢迎，林小路。”

最后一句女声混着有点搞怪的其他声音，那是古德里安教授在跟着念，这老家伙似乎很是欣喜的样子，从他往嘴里送牛肉串的速度林小路可以感觉出来。

“哇，学院还配备秘书么，很先进啊。”林小路惊叹。

“没错，而且这个秘书以后能帮到你的可不只是搞定签证和机票呢。”

芬格尔啃着自己的加倍辣鸡翅，嘴唇肿的像两根烤香肠。

“机票定在了明天，芬格尔你就负责带小路一块回学院吧，曼施坦因教授会负责列车的新生指导。”

“我待会要赶一趟红眼飞机前往香港。”

古德里安教授吩咐芬格尔。

“这么快就要走么教授？”

“香港那边疑似发现了几本血统学古籍，正在拍卖，我得亲自前往一趟。”

“那好吧，只能由我来承包带师弟这个艰巨任务了，放心交给我吧。”

芬格尔用不沾油的左手拍了拍胸口，一副“交给我没问题”的架势。

“那我们学院见，小路。”

古德里安把目光转向林小路，顺手把那台崭新的iphone4s递给了他。

“哇哦，给我的吗？”

“是的，每位新生我们为了方便联系都配发手机。”

看起来卡塞尔学院很有钱啊。林小路不由得感慨。

几分钟后，林小路目光看向远处的马路边，花白头发的老家伙正朝着远处驶来的出租车挥手，指尖里夹着几张艳红的百元大钞。

这么简单粗暴的招车方式，就算的士司机是去开女儿家长会的路上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载人吧？！

卡塞尔学院的人果然是一群财大气粗的神经病。

林小路无奈地转头，将自家即将被当做外国傻老帽宰价绕路的古德里安教授抛在了脑后。

“伙计，再来十串烤鱿鱼，两个烧茄子！”

芬格尔的吆喝穿透过喧哗的人声，像个只打鸣的公鸡。

“好嘞！等着啊！”那头传回伙计爽朗的应声。

林小路扫了一眼吃的满嘴流油的名为“师兄”的家伙，突然觉得自己本就灰暗的人生即将又要添上浓墨漆黑的一笔。

“安啦，师弟，古德里安来之前已经提前将你学校那边的事情办理妥当了，你将会是仕兰中学第三个提前保送至卡塞尔学院的优异学生。”

“等等，来之前？”林小路狐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来的时候古德里安就已经笃定你会加入我们了呐。”

芬格尔接过伙计递上来的烧茄子，从中间被一刀切开的茄子热气腾腾，蒜蓉点缀，带着诱人无比的香气。

“其实这种面试结果大多数都是成功，呼……烫烫烫，好烫。”芬格尔夹了一口茄子，被烫的跳脚，“因为每个孤独的混血种，都不会拒绝加入卡塞尔学院的……”

“等等你在说什么奇离古怪的东西，怎么每个字我都认识但就是听不懂呢？”

“到时候你就会懂了。”

“等等……我靠！”

芬格尔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

古德里安教授，那个老家伙，走的时候没有结夜宵钱！这让他这种身无分文欠着巨额债款的老穷光蛋怎么办？

片刻，芬格尔转头，炙热的眼神看的林小路头皮发麻，像是在打量全身上下涂抹满蜂蜜的蛋糕。

“师兄我有钱，我给就可以了。”

“不不不，作为一个高年级的骄傲，我决不允许低年级替我付钱。”

“想不到师兄你是这么情操高尚的人啊。”林小路很感动，看芬格尔的眼神柔和了一点。

“不过看在师弟你这么热情邀请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将这个付钱的机会交给你了。”

“我请客，你买单！”

芬格尔大力拍林小路肩膀，笑容灿烂。

果然不能相信这学院里出来的神经病啊！林小路内心疯狂咆哮。

这人的底线怕不是掘地三尺吧？！

夜宵后。

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林小路带着芬格尔沿小路兜兜转转，回到了老旧的住宅区内。

“师弟你家在九楼的，正好我饭后消食呢。”

芬格尔摸着自己饱涨的肚子，亦步亦趋跟着林小路上楼。

“嘘！给我小声！隔壁王婆婆睡觉了。”

林小路猛的转头，恨不得把芬格尔头给吞了，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唇中央。

“我懂我懂，尊老爱幼嘛，尊老排在前。”

芬格尔噤声。

推开门，林小路压着脚步将芬格尔这货也拖进了门，很吃力，哪怕是他这种本来力气就大于常人的家伙。

芬格尔这家伙委实很高大，比一米七七的林小路还要高差不多三分之二个头，体重虽然是个谜但很显然这魁梧的身形数目绝对不小。

“噢，我天，真三国无双，战神，GT赛车3，实况足球，师弟你家真的是个宝藏！”

芬格尔惊呼，进门拐角的一个书柜上，整整齐齐上百张ps2游戏光盘摆在上面，而且都是正版，看的芬格尔眼都直了。

“不瞒你说我经常玩的都是盗版光盘。”芬格尔毫不羞愧地坦露家底儿。

“老姐收拾过了啊。”

林小路打量四周，家里明显比原来干净整洁很多，原本这些光盘都是乱糟糟摆着的，现在被柳叶堆叠整齐，码在书柜上。

“随便玩，我收拾东西。”

在芬格尔“呜呼！”的欢呼下，林小路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旅行箱这种东西，毕竟他从来没出过这座小城，属实也用不着这种东西，军训也只是提着大包小包就去了。

但他余光，扫到了门边的一缕亮银反光，那里静静地竖着一个“RIMOWA”的铝镁合金旅行箱，反光是这个家伙折射灯光而来的，上面还有一本林小路的美国签证。

“好家伙……老姐这是已经为我的出国准备周全了么。”

林小路喃喃自语。

早上买的东西太多，搬上楼都是分批的，林小路都没察觉到老姐买的东西里有这个玩意，估计是柳叶自己给搬上来了。

林小路把早上新买的衣服一件一件往里面扔，太多了，得叠的整齐平整才能放进去，最后想了想，林小路又从衣柜里把他的有些年代的白T恤和黑短裤丢了进去。

到时候可以充当在宿舍里的睡衣。

“找什么呢师弟，让我猜猜，你是想帮你的光盘们都塞进旅行箱里带去美国吗？”

“虽然是个好主意，这样我们在宿舍都可以玩，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海关那些胖子警察会给你的收据写上不菲的价格数目。”

芬格尔瘫在沙发上，随着手指舞动屏幕里的角色不停地做出炫酷动作，顺带提醒了一句林小路。

“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买过新的。”

林小路头也不抬，芬格尔却已经在琢磨如何不失尊严地第二次抱自己师弟的大腿了。

想了想，林小路又把自己牙膏牙刷什么的用塑料袋装好，一股脑丢进了行李箱中。

最后塞进去的，是一个木制的相框，里面贴着老久泛光的照片，照片中是年纪稍大的女孩带着弟弟，女孩穿着白棉布裙子，搂过自己弟弟，脸上绽出花一样的笑，矮个的弟弟吮着棒棒糖，眼神纯澈呆萌。

然后林小路把里面的东西用力压平，最后把行李箱装箱完毕。

他扯过桌上的一张草稿纸，用马克笔在上面写：

“王婆婆，我跟姐姐出去外国读书了，不用担心我。”

“有空我们会回来看你，注意身体。”

最后他用歪歪扭扭的字体补上了三个小字“林小路”，然后将它用大号透明胶贴在了门上，明天早上一起来王婆婆就能看到。

王婆婆家有座机，但是老人已经老的记不住号码了，能记住的只有林小路姐弟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豆鼓蒸鱼。

半个小时后，林小路拖着行李箱出门，将老旧生着绿绣的铁门半掩，大白草稿纸贴在花花绿绿的广告上，林小路不放心地又用手按了按，以确保不会被风吹下来。

他们的车票订在夜间两点，坐火车到离这里最近的城市，然后乘坐飞机直飞芝加哥火车站。

芬格尔抱着膀子靠在窗台上，窗边泥瓦盆里栽着翠绿的小葱和八角，映着月光，楼上不知哪里滴下水来，将葱叶打的一晃，微微颤着。

夜深了，小区里静悄无人，只能听见稀稀疏疏风吹叶子的声音，那是楼下那株老树在明净的月轮之下轻舞。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林小路盯着沾尘的门框怔神，他忽然又有点舍不得，虽然之前这里的生活很孤独，但又很宁静很舒适。

“再看一眼吧，师弟，推开了卡塞尔的大门，也就意味着你关上了这扇大门。”

芬格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好了，走吧。”

片刻后，铁门锁舌贴嵌的声音响起。

林小路关上了铁门，跟着芬格尔提上行李箱，轻手轻脚地下楼，赴往开启卡塞尔之门的旅途。

寂寥涌荡的月光照亮了他们身后的楼道，浓密的小葱在微风中摇曳。